“我……我還有軍務要忙!”單雄信覺得自己的心髒又不争氣地狂跳了一下,趕緊快速撥轉馬頭,随口對不遠處的劉方義胡亂吩咐道:“給孫姑娘一匹馬,孫姑娘若是不會騎馬,給她一輛馬車。”
給劉方義吩咐完,也不等劉方義答應,單雄信便雙腿一夾馬腹,風一樣“逃”遠了。
“原來是個不通男女之事的青年将軍!”孫鐵丫捧着單雄信丢下的錢袋,目送着單雄信的背影消失,她雖然才十九歲,但是她和單雄信不同,她之前有過情郎,可是之前的情郎是她如今最想殺死的那個人,而且她已經發過無數次的毒誓,一定要殺了那個她曾經喜歡到極緻的男人。
因爲有過男女之間情愛經曆,所以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單雄信對她的愛慕,對方可是一位将軍,而且是範陽郡秦安王麾下的将軍,她默默的算計着,眼神卻慢慢變得凄涼。
她的确沒恨過單雄信,一點也沒恨過。但她卻在一夜間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弟弟,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而讓她失去這一切的是她最愛的那個男人。
一顆淚從她的眼角落下,滑過肮髒的臉,露出灰塵下白皙的肌膚。然後與嘴角邊流出的血混在一道,慢慢滾過下颏,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孫鐵丫用力抹了把臉,仰首往高雞泊外面走去。
“孫姑娘,你會不會騎馬,我們家将軍既然已經發話,我可以給你一匹馬。”劉方義在後在喊道。
“不用了。”孫鐵丫頭都沒有回,遠遠的回了一聲。
“不要更好。”劉方義冷哼一聲,“可惜了将軍那一袋錢,裏面可全部是小銀錠,隻是真的要放此女離開?”劉方義眸中閃過一抹寒光。
孫鐵丫一臉迷茫,正如單
雄信所說,她相信窦建德肯定會死,眼下她就要遠離這場惡夢。亂世是男人們的遊戲,不是她這個小女子能玩的。孫鐵丫清楚地記得,小時候哥哥和夥伴們玩官兵捉賊,她跟在哥哥身後要求加入,卻被哥哥和哥哥的朋友們驅趕、嘲笑的情景,但最後她和哥哥、弟弟一起跟着父親練武,結果自己天賦最好,反而武功最高,再後面哥哥和朋友們玩官兵捉賊遊戲時便不再趕她走了。
孫鐵丫又擦了一把臉,抹去悄悄流出來的淚水。手腕上有一道清晰的淤痕,那是鐵铐留下來的痕迹,剛才自己身份被識破,被戴上鐐铐和鐵鏈時苦痛的絕望,她還清晰的記得。
身後有戰馬緩緩行走的聲音傳來,孫鐵丫本能地将脊背縮了起來。,憑直覺,她知道這匹戰馬是沖自己來的。警惕地轉過身,她看見了一臉冷光看着他的劉方義。
她用力扭轉身,加快步伐奔向車行,好像不願再看見對方胯下那頭英俊的戰馬。但身背後的馬蹄聲卻不依不饒,如影随形般跟在她的左右。
劉方義剛才一直在遠處看着自家将軍和孫鐵丫,雖然聽不清二人的對話,卻把自家将軍的一舉一動看了個清楚,當時就感覺自家将軍恐怕要上當。
在騙人方面,年齡相差不多的女人遠比男人拿手,特别這種在反賊窩裏待過的女人精,又長得很漂亮的女人精,不把從小到大一心練武的單雄信騙得暈頭轉向才怪!
果然,沒多久,劉方義就看見自家将軍不但要放對方走,還将自己錢袋都仍給了對方,而且擺出了一幅施恩不望報的模樣。
單雄信根本不知道,從孫鐵丫看見他出現的那一刻起,孫鐵丫已經轉了千百個心思。身上的動作,臉上的表情,甚至連腳步聲的輕重都是故意裝出來的。
自認爲看穿了孫鐵丫一切僞裝的劉方義,暗自決定即使事後被自家将軍處罰,也不能輕易再放她走,劉方義
策馬快速上前,用一種不容辯駁的語氣命令道:“孫姑娘且慢行一步,劉某有話要說!”
聽到劉方義的話,孫鐵丫的眉毛輕輕向上挑了挑,同時,嘴角露出了一縷怪異地笑容。她快速将所有表情收拾起來,緩緩扭頭,冷冷地問道:“這位将軍不知有何吩咐?剛才你們将軍大人已經讓你放我離開,莫非你還敢違抗你們将軍的命令不成?”
“真是個伶牙俐齒的女子!”饒是劉方義已經三四十多歲的人,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被擠兌得呼吸一滞。他慶幸自己此時的決定,也許在自家将軍出現在此女前的那一霎那間,她已經看出了誰可能是自己的救星,并向對方釋放了足夠的誘惑。
想到這裏,劉方義輕輕拱了拱手,笑着應道:“孫姑娘見諒,在下怎麽會違抗我們将軍的命令,隻是麻煩孫姑娘随在下去前面高雞泊出口,在下有些話要問孫姑娘。”
“這位将軍有話要問,民女自當遵從。”孫鐵丫把雙手齊于左胸側,右腿後支,然後微微蹲身,莊重而遲緩地回了半個萬福,但在同時,她卻注意到在劉方義身後有近百騎遠遠跟着,不由心中一凜。
孫鐵丫後退半步,拉開了與劉方義的距離,擡頭與其對視,并笑着說道:“這位将軍稍等,民女還想去給單将軍當面感謝。”
孫鐵丫剛才笑着說話時,那表情一瞬間變得很甜,甜得令人胸口發堵。
女人的兵器,不止握在手上。她就這樣傻瓜般地甜甜笑着,在劉方義被那瞬間的驚豔弄的一愣時,她已經轉身向單雄信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單雄信住在何處,那是這個村子中除已經燒毀的石堡之外,最大的一座宅院。
沒有理會神色變幻不定的劉方義,孫鐵丫笑着頓下身來,撕下一片破爛的裙角,沾着吐沫,擦幹淨臉上的灰塵。帶着三分笑意,三分自得,緩緩來到了單雄信休息的院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