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崖東西兩側也是陡崖,下有追兵,孫安祖害怕後路給伏兵截斷,哪敢在北崖戀戰?
高雞泊後山這一塊除北麓有登山道外,其他多爲灌木叢、荊棘、密林、陡崖等不易攀登的地形。
單雄信早就料到寇兵棄堡逃走的可能,在八千縣兵在正面主攻的同時,讓劉方義派了五百名偵察隊從側翼攀登主峰,以作伏兵。
擔心寇兵早一步察覺後路被封,反而激起他們負隅頑抗的困獸兇陷,給前面發起攻擊帶來不必要的傷亡,單雄信還特意吩咐這五百伏兵不要急着出現,一直在後山的主峰南坡密林裏等候出戰時機。
孫安祖棄堡而逃,燒火縱毀殘堡,這五百伏兵從南坡翻越過主峰,這時候也是剛剛接近北崖,也談不上什麽陣形。
好在孫安祖殘寇的情況更糟糕,人數也少得多,看到伏兵殺出也沒有什麽鬥志。孫安祖也知大勢已去,隻想保住有用之身,先率心腹親信,先鑽進密林逃竄。
斷後二十多名寇兵給八名都尉率部在狹道下面一沖即潰,八名都尉兵合一處,就在這高雞泊後山主峰北坡将大部逃寇截住圍殺……
這地方的地形十分複雜,天色漸黑,無法形成密不透風的合圍,終是給孫安祖帶領近百人逃入東坡的密林,單雄信聞言大怒,下令全軍追了上去。
追到最後,在這後山密林深處出現了一座圍牆高聳的小院子,最後孫安祖被範陽郡縣兵們追進了這小院子,隻是在逃進這個院子之前,孫安祖身上中了三箭。
圍繞着小院的圍牆,戰鬥還在繼續,近百名孫安祖的親兵憑借着相對高大的院牆,在此做最後的抵抗。
孫安祖的臉上已經一片慘白,沒有絲毫血色,三處箭傷中有兩處是要害,鮮血流滿了身下的青石闆。
“大郎,那狗日的窦建德,我剛逃邊想明白了,窦建德怕是帶人跑了,故意丢下我們拖延官兵。”聽着院牆外的喊殺聲,孫安祖不關心自己能否平安突圍,反而更加“關心”自己的二當家,昔日的好兄弟窦建德。
“父親放心,窦建德遲早也會被官兵追上殺死的,這些官兵是秦安王毒将王君臨的兵,我們今晚上也殺了他們好幾百人,聽說那秦安王非常護短,有仇必報,肯定不會放過窦建德的。”孫安祖的次子孫二郎走上前,握着孫安祖冰冷的手指,咬牙說道。
“二哥說的沒錯,窦建德跑不了的!”孫三郎也走上前,淚流滿面,但卻強笑着彙報:“父親,您放心去吧,我們被姓窦的算計了,但他也不會活着。”
“嗯!”孫安祖答應了一聲,心滿意足。呆滞的目光看向黑沉沉的夜空,從那裏,他看到了自己曾經的理想“殺富濟貧,替天行道。”
是這八個字鼓勵着孫安祖拿起刀來,殺掉帶人強行征調他當兵的縣令。也是這八個字讓他縱橫清河郡,闖出了赫赫聲名。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他這輩子走得轟轟烈烈。唯一不甘心的是被
自己一直信任的兄弟窦建德算計了一把。
“大郎呢,他剛跟上了吧!”孫安祖努力張開嘴巴,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孫大郎是他的長子,按理說應該能繼承他的家業,還有他的遺願。雖然他在高雞泊的基業已經沒了,家财大部分也失落在此戰當中。
“大哥帶人在院牆上呢!官軍也不想造成太大的傷亡,所以沒有立刻強攻。”孫二郎俯下身,流着淚大聲答道。
“那丫丫呢?她不想看我麾下那些頭目禍害搶來的良家女子,所以搬到這裏住,不想最終我們卻逃到了她這裏,剛才我們不應該來這裏的,這是害了你姐姐啊!”彌留之際,孫安祖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兒子也許不會被官兵放過,女兒應該不會被處死。
“姐姐從小聰慧,練武又吃得了苦,武功比我們兄弟三個還要高強,或許能夠逃走,就算逃不走,父親放心,隻要官兵攻破大門,咱們就四下放火。絕對不讓人侮辱了姐姐!”孫三郎抹了把眼淚,回答得斬釘截鐵。
“不,我聽說範陽郡的官兵和其他郡的不一樣,不會随意欺負女人。讓……讓你姐姐活……活下去………”孫安祖交待完女兒的事情,突然不知道突然從哪裏找來了力氣,抓住孫二郎和孫三郎的手,大聲喊道:“你們若有活着的,不,不用……”
隻是孫安祖話沒說完,又一口血湧上來,淤塞了他的喉嚨,之後又才接着說道:“……給……給我報仇!”
孫安祖喘息着,斷斷續續的吐出最後的心願,徹底死了。
“是,父親,如果我們之中任何人能活下去,一定給您報仇!”孫二郎哭喊着答應,隻是聽錯了父親的願望。
“大當家死了!”
“大當家死了!”
孫安祖親兵喽啰們驚惶失措,最後一點士氣也消散殆盡。
孫大郎見情況不妙,顧不上傷心父親死去,當機立斷,高舉橫刀,大聲呐喊:“弟兄們,沖出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能逃走的,記得給大夥報仇!”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大小喽啰們瘋狂地答應。絕望的時候,人的行爲往往不能用理智來約束。木質的大門被反賊自己從内部打開,衆喽啰跟在孫安祖的三個兒子身後,向院外的範陽郡縣兵們發動了決死反擊。
單雄信沒有和瘋子拼命的興趣,一聲令下,一片羽箭過來,立刻從半空中飛了過來,将瘋狂的反賊們射了個七零八落。緊接着,一百名縣兵在一名都尉帶領下沖上來,排成整齊的戰陣隊伍,以鐵槍将試圖突圍的反賊們一一戳翻,其他縣兵就圍着這樣看着。
之前他們依靠石堡防守還能夠給攻石堡的縣兵們造成一定的死傷,如今縣兵們也有了一定的實戰經驗,不再慌張,娴熟的用平時訓練的步兵戰陣殺敵,反賊的個人勇敢起不到任何作用。
沖出院子的反賊無一幸免,被差不多同等數量的長槍戳死。剛剛沖到門口的其餘反賊們發出一聲慘叫,轉身逃了回去。大門再次轟然關閉,在四下湧來的火把中間,隔出一個黑暗的孤島。
單雄信沒有下令強攻,而是沖着黑暗中的宅院
高高地舉起了長槊,示意喊話。
“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如有抵抗,格殺無論!”二百名親兵同聲大喊,震得院子内的殘匪魂飛膽喪。
“别上當,官府說話向來不算!”有人在院子内大聲鼓動。單雄信聽完,笑了笑,大聲反問:“無膽匪類,你們可聽說我秦安王麾下軍隊有食過言麽?”
“無膽匪類,你們自己說,秦安王麾下軍隊有過食過言麽?”二百親兵再次齊聲呼喝,将單雄信的質問傳入黑漆漆的院落。院子内的人無言以應,數年來,王君臨随着兇名、毒名和威名流傳天下,一言九鼎的信譽也同樣是被天下人們公認的。
院子内的一些喽啰聽到外面喊話,忍不住跟同伴竊竊私語。
“投降吧,咱們沖不出去了!”
“投降吧,說不定秦安王的人會放了咱們,而且還會讓我們給他當兵!”随着越來越嘈雜的議論聲,反賊們的信心開始動搖。有人拿眼睛不住地向門樓上瞥,剛才的冒險出擊中,沖在最前面的孫安祖長子孫大郎和次子孫二郎雙雙被戳死,如今院子内這近百人的首領就是孫安祖的三子孫三郎。他不點頭,大夥無法做出決定。
“你們忘了我爹是如何對待你們的了麽?”門樓頂上,傳來孫三郎憤怒的質問,他今年剛剛十七歲,正是人生中最不怕死的時候。
“你們忘了半年前我們是爲什麽造反麽?難道你們回家去,狗日的朝廷,狗日的官服就會給你們活路麽?”孫三郎慢慢從門樓上站起身,沖着衆人高呼。數語喊罷,他一擰身,從門樓上跳下,手中橫刀掃出一片寒光,直撲官兵。
“找死!”單雄信已經沒有了耐心,一擺手,一片箭雨過去,将孫三郎射成了刺猬。
“既然不投降?全部殺了。”單雄信沖着指着黑沉沉的院門,一臉殺機,大聲怒喝。
“我投降。”有人沖出來仍下兵器。
“遲了,全部殺了。”單雄信動了真火,再次下令。
八名都尉也想殺了這些賊人給之前攻打石堡時戰死的部下報仇,下令射箭,幾片箭雨之後,裏面的賊人全部死了,再沒有聲息。
單雄信帶人進了院子時,看見了一個眉目嬌好的漂亮女子,不由微微有些意外和吃驚。
這個女子看起來二十歲左右。她手裏握着一把匕首,正在通紅着雙眼,割着孫安祖的人頭。
“我是反賊搶來的,我被他們侮辱了,我要割下賊首孫安祖的人頭,給我報仇。”少女通紅着眼睛,低低的說了一句,最後猛的一用力,紅着眼睛将孫安祖人頭割下來,提着人頭來到單雄信面前。
單雄信憐惜的看着這個女子,正想要說什麽,後者突然昏倒在他眼前。
“來人,傳軍中大夫過來,給這位姑娘看看,然後派人送到辎重營去。”單雄信将女了扶起來,交給一名親兵,并吩咐道。
少女昏迷的眼皮下面眼珠子隐隐抖動了一下,手中握着的匕首也微微有些抖動,仿佛有過刹那間的猶豫要不要揮動匕首,隻是單雄信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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