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内毫無半點“賓主相宜”的氣氛,楊颢進來以後,連杯熱水都沒得喝,像個待審的囚犯似的可憐兮兮跪在下面,哀求的目光不時從王隆和王君臨身上轉來轉去,試圖從二人的臉上看出自己未來命運的端倪。
而在這時,王隆陰陽怪氣諷刺了楊颢幾句後,王君臨終于一臉和煦地開口了。
“殿下請坐。”
楊颢如蒙大赦,連道不敢,順勢便由跪倒便成了跪坐,端着身子很有涵養地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扮出不卑不亢的模樣。
王君臨朝楊颢笑了笑,道:“殿下此時不知有什麽要說的?”
王君臨聲音很溫和,但落在楊颢耳中,總感覺是要殺他之前的最後問話,他臉色一白,又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老國公、秦安公恕罪,我的确有下情容禀。”
王隆冷哼:“你說,我們聽着呢。”
楊颢露出凄然之色,歎道:“想必兩位都知道,我說是并州之主,然則手中并無半分權力,并州軍政大權皆握于高颍一人之手,說出來不怕二位笑話,我連王府中的仆人侍女都使喚不動,并州上下,無論朝野,皆仰高颍一人之鼻息,而我卻是衆所周知的傀儡,困于漢王府,萬事皆由高颍做主,所以之前父王叛變我沒有參與,後面高颍叛變我也沒有參與……”
王君臨皺了皺眉,打斷了楊颢,冷冷的說道:“既然如此,留你也沒用了。“
王隆忽然揚聲喝道:“來人!”
四名親衛應聲入内。
王隆指了指楊颢,喝道:“推出去,斬了!首級懸示于城門之上。”
四名親衛領命,一把揪住了楊颢的衣領。
“王老國公,且慢。”王君臨忽然攔住了王隆。
王隆不滿地看着他,沉聲道:“這等廢物留下也沒有什麽用,讓他演這場戲,估計連高颍都不相信。”
王君臨笑道:“我們不妨将話說明了,漢王殿下是聰明人,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的……”
微微彎下腰,王君臨與楊颢平視,笑眯眯地看着他:“殿下,您是不是聰明人?”
才剛剛十五歲的楊颢一臉恐慌的說道:“我當然是聰明人,而且是識時務的聰明人,兩位有什麽事情能讓我做,我一定全力配合。”
“但可惜你在太原連一個能用之人都沒有,這件事情你做不得啊!”王君臨一臉的惋惜樣子。
楊颢立刻說道:“我有,在太原城内還有一些忠于我的人。”
王君臨适時說道:“說吧!讓我們聽聽都有哪些人是忠于你的,好衡量一下你能不能勝任這件事,若是勝任不了,你的确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楊颢不敢隐瞞,當即便說了四個人的名字,雖然都不是太原城内的重要人物,但都是當官的,其中甚至還有一名手握一千大軍的都尉,名叫李進寶,當年無意中被楊諒救過他的命,或許楊諒都忘記了這件事情,但李進寶一直記得楊諒的恩情,所以在楊諒死後,李進寶主動暗中與楊颢聯系,表示願意替楊颢做任何事情,而且因爲李進寶并非是高颍的嫡系,且沒有反抗,所以這次王家并未将其清除,并且爲了穩定軍隊,依然讓其擔任都尉。
王君臨看了王隆一眼,發現後者眸中殺機閃現,他忍不住心想任何人都不可小觑,而且他發現楊颢雖然年紀輕輕,但比起他老子楊諒要聰明不少,至少很會看眼色、看形勢。
“你現在帶着王進寶大索全城,将高颍剩餘的逆黨爪牙全部誅殺幹淨。”王君臨突然說道。
楊颢愣了一下,年輕的臉上閃過狠毒之色,說道:“我明白怎麽做了,我現在就去做。”
王君臨露出惋惜之色:“如此,高颍回來後豈能饒過你?”
楊颢決絕地道:“有秦安公和王老國公在太原城,高颍豈能進得了太原城。”
王君臨看了一眼王隆,後者點頭道:“甚善,我現在便安排一下,你帶着王進寶,率領他的一千人開始你的表演吧!”
楊颢的表演開始了,王君臨和王隆之所以逼着楊颢這樣做,是想讓所有人看到太原城的政變是楊颢在主導,讓高颍回來之後或許會懷疑王家但不會想到王君臨身上,當然想要達到這個目的,肯定還要做其他一些事情。
鋼刀加頸,爲了活命,楊颢隻好要别人的命,他帶着自己的心腹王進寶大索全城,破開一家家太原城文武官員的大門,破門之後便毫不留情地下殺手,大多都是滿門屠盡,不留活口,太原城内再次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
高颍敢離開太原城,是因爲城中絕大多數官位把被高颍換成了自己的黨羽,楊颢毫不費功夫便将高颍的黨羽一網打盡,太原城内哭聲震天,大街小巷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彌久而不散,一具具屍首從各個權貴府邸擡出來,堆積在城外的平原上,最後幾乎堆成了一座與城牆齊平的屍山,望之觸目驚心,令人膽寒。
……
……
太原城西南方三百裏處的原野之上,高颍率領五萬殘軍在這裏過夜,百裏外楊素的大軍緊追不放。高颍雖然心急如焚,但士兵太累了,他吃了敗仗,本來就軍心動搖,若不顧生死,驅趕着士兵行軍,很可能會産生嘩變或者出現大範圍的逃兵,所以隻好下令休整半晚上。
此時,帥帳之前,高颍在一群護衛簇擁下,看着對岸的蔥蔥山林和一片廣袤的平原,想着這些天吃的敗仗,不由黯然長歎。
他知道他翻身的機會很小了,除非太原王家能夠全力支持他,以王家的底蘊和在并州的威望,他還有可能翻身。可是王家全力助他,難度太大,除非他能夠拿出足夠大的代價,或者說拿出王家難以抵擋的誘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