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士族最爲重視名聲,太原王氏和河東的裴氏更是如此,所以看門護衛絕不是那種狗仗人勢之輩,最起碼表面上的禮儀和氣度還是有的,一名護衛接過單雄信遞來的拜帖,看了十多步外的馬車一眼,說道:“請問你家公子是何人?我好向院内禀報。”
單雄信顯然早就得到過王君臨的囑咐,立刻說道:“你就說是京都來的貴客,然後将拜帖呈上,你家主人看過拜帖之後自然會請我家公子入府。”
這名護衛猶豫了一下,想必是也知道一些眼下并州的形勢,最終還是說道:“你們在這裏等着,能不能拜見我家主人還要看内院的決定。”
說完,這名護衛便拿着王君臨親自寫的拜帖匆匆進府。
……
沒過多久,隻聽院内一陣雜亂的跑動聲,緊接着正門被仆人打開,八名衣着整潔的男性家丁手持長長的掃帚,象征性地在門前“掃”出一條道路來,臉色略有些蒼白和疲憊的王氏嫡長子王質迎了出來,走到已經下了馬車的王君臨和聶小雨面前站定,一臉好奇的對他們二人打量個不停。
依然易容打扮的王君臨和聶小雨神色平靜,王質最終雙手附心,胸前環抱,躬身行禮,神色複雜的低聲問道:“閣下可是朝廷的欽差大人秦安公?”
王君臨欠身笑道:“正是小弟,王兄不請小弟進門。”
王質心中有些不安,左右看了幾眼,發現街上有人看着這邊,低聲說道:“家父在内院等着欽差大人,請。”
王君臨讓王質安排六名劍侍在外院客廳休息,自己則帶着聶小雨去王家内院拜訪王隆,仿佛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剛進門,王君臨就隐隐聽到朗朗讀書聲,說道:“聽說王氏學風很盛,就算是仆從護衛都要讀幾年書,能夠識字。”
昨晚上七夫人消失,王質心中擔憂,有些心不在焉,但知道眼前之人身份非同小可,不敢怠慢,強顔歡笑,指着王家祖宅東側靠最外面一座高塔笑道:“欽差大人看見那座塔閣了嗎?那是王氏書閣,也是我們王氏宗學所在,最盛時有三千學子,眼下也有數百人在讀書,欽差大人聽到的讀書聲便是從那裏傳來的。”
王君臨凝視着王氏書閣,他知道王、裴、崔、李這些名望大族之所以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不衰,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非常重視教育,他們不僅僅培養本族子弟,也培養了大量優秀人才,這些優秀人才官居高位,或者是當地大族子弟,他們也就成爲名望大族的一種勢力。
比如并州各郡縣官員,至少有兩成和太原王氏有關,這也是山東各大士族勢力能夠和關隴貴族,以及大隋朝廷新興貴族抗衡的最重要砝碼,不僅僅是他們本族子弟,還包括他們大量的優秀門生,所以太原的王學,河東聞喜的裴學,清河及博陵的崔學,範陽的盧學,這些都是隋朝著名的學府,能進去讀書的學子幾乎都是各郡縣的名望子弟。
這裏已經離内院不遠,王質想起父親的交待,見左右無人,便低聲對王君臨道:“不知欽差大人來我王家有何要事?”
王君臨好似早就知道他有此一問,微微一笑,說道:“在下來王家做什麽,難道王兄和王氏宗主不知道?”
王質臉色微變,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王氏祖宅是太原城僅次于漢王府的一座府邸,占地百畝,這還不包括旁邊緊挨着的三十畝王學書閣,以前由一代大儒王通主持,擁有上千生徒,後來王通去朝廷當官之後,便由王通之弟王仲主持,聲勢比不上王通,但學子從未少于五百。
在王質尴尬和忐忑的神情中,王君臨終于來到王家祖宅的内院,他也看見了王隆,後者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哀樂,就這份城府來說,不愧是王氏宗主。
王君臨與王隆目光于半空中相遇,前者深邃,後者深沉,都想将對方一下子看透,最起碼看出一些信息,但都未看出什麽,不過因爲王君臨本身是來者不善,所以他知道不管王隆表面有多麽沉穩,都會因爲七夫人的失蹤而心情變得異常沉重。
王君臨若不是楊廣委派的欽差,不論是身份,還是爵位或者輩份,都是他先向王隆行禮,但如今他既然是欽差身份,又擺明是來要挾對方的,自然不會示弱。
最終王隆深沉的目光變得有些陰沉的時候,王隆突然長笑一聲,說道:“欽差大人大駕光臨,王氏未能遠迎,還請欽差大人恕罪。”
說着話,王隆向王君臨行了躬身禮,卻沒有行面對欽差時的跪拜大禮。
王君臨要的隻是從氣勢上壓對方一頭,不會在乎更多的虛禮,自然是見好就收,同樣一臉笑意的回禮,并且說道:“老國公客氣了,本欽差隻是奉了陛下密旨來見老國公,事先未能告知,自不會怪罪王氏未能遠迎。”
王隆聞言,目光一閃,說道:“秦安公請!”他有意避開王君臨欽差大人的身份,以爵位相稱王君臨。
“老國公請。”王君臨客氣道。
王隆帶着王君臨進了内院,用來招待最重要客人的内堂中,王君臨和王隆分主賓對座。
王君臨待王家上茶水和水果的侍女下去之後,不等王隆主動發問,便說道:“反賊高颍覆亡在即,不知老國公有何打算?”
王隆目光一閃,微微有些不悅的說道:“不管反賊是否覆亡,我王氏自然永遠忠于朝廷,忠于陛下。”
王隆是王氏宗主,也是朝中重臣,一度爲朝廷禮部尚書,因爲王家聲名最盛的王通入朝爲官,當時在隋文帝楊堅暗示之下,他才隐退,以宗主身份主持家族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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