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門閥之間的争鬥竟是如此殘酷慘烈,一朝翻臉,絕不留半分情面,出手便是要命的殺招,連敵人家裏的一條狗都不放過,而那弘農楊氏或者楊素竟然逼着這百餘口自殺,這些人命就這樣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永遠消逝在塵世中,死後都沒能留個好名聲,縱然載于史書,也難逃“畏罪自盡”四字,可謂是字字噬血誅心。
人雖死了,但還是要搜查,數百騎兵沖進了這大宅内,開始大肆搜查,不多時,就有士兵前來禀報:“欽差大人,我們發現了東西!”
王君臨和周文催馬向空宅而去,隻見宅門大開,士兵們從地下室内擡出來一個個大木箱,堆滿了院子,足足有二十大箱,木箱右上角寫着‘楊府’二字。
“撬開箱子!”
王君臨一聲令下,士兵們紛紛上前撬動箱子,‘嘩啦!’一聲金屬聲響,從一隻大箱子裏滑落出上百件兵器,有刀矛和軍弩。
“這邊也是兵器!”
“這邊也是!”
士兵們紛紛叫喊,二十隻大箱子裏全部都是各種違禁兵器,士兵們一一清點,編制記錄,僅軍弩就有七百把之多,加起來有五千件兵器。
王君臨倒吸口氣冷氣,對周文道:“周大人,這弘農楊氏私藏兵器,居心叵測啊!”
周文有些害怕了,他遲疑着道:“雖然藏有兵器,但我們并沒有查到楊家養有私軍,拿這麽多兵器給誰用?”
王君臨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看來周大人是有點健忘,這隴西郡内如鐵槍寨那樣的山賊還少嗎?這些人膽敢攻打武山縣,不是私軍是什麽?”
周文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明白王君臨的意思,同時也想起了自己和王君臨之間的約定。隻是他很清楚這份奏折寫上去的後果是什麽?徹底往死裏得罪了弘農楊氏和越國公楊素。
“周大人,按照我們的約定,由你來寫奏折,我把所有的證據全部給你,還有證人。”頓了一下,王君臨注視着他繼續說道:“周大人放心,令郎的事情絕不會留下後患,而且周大人若想被陛下賦予重任,唯有豁出去不怕得罪世家門閥,本侯能有今日,固然是立下一些大功,但能夠被陛下如此信任,便是本侯從不怕得罪世家門閥,更何況這奏折将由你我二人署名。”
周文長長歎了口氣,心中依然發虛,暗罵不已,心想,他周文隻一普通文官,哪能和你這絕世兇人相比。他咽了一口唾沫,道:“侯爺放心,下官知道怎麽做。”
……
五天後,由王君臨和周文聯合執筆的彈劾報告送到了京城,彈劾楊家鎮楊家大宅内附近私藏兵器,前些日攻打武山縣的反賊手中兵器與那楊家大宅内兵器一模一樣。王君臨得到消息,調集兵馬捉拿楊家反賊,不料去遲了一步,楊家人竟然畏罪自殺。
這份奏折在朝廷引發軒然大波,皇帝楊堅自然極其震怒。
而隴西楊家老少懸梁的消息這時也已傳到了弘農楊氏,弘農楊氏本家震怒,冤有頭債有主,矛頭直指隴西李氏,一個是千年古老的關隴貴族門閥,一個是大隋勢力最龐大的中興世家,雙方正式進入敵對狀态,兩者之間開始激烈交鋒,互碰火花,雙方門下的儒士口誅筆伐,互相傷害,以各自的地盤爲據點,在民間制造輿論,到最後,文鬥漸漸發展成武鬥,雙方家族各自在自家地盤清場,斷對方的商道和人脈,驅逐與對方有幹系的地主富戶,向官府施壓,你來我往,各有勝負,鬧得不可開交。
與此同時,楊堅當着滿朝文武百官叱責楊素,語氣極爲嚴厲,斥責楊素治家無方,緻使分支煽動災民,妄圖謀反,居心不軌,殊爲大逆,并下旨罰弘農楊家銅萬斤,楊素連稱有罪,不敢有任何異義。
事情發展到此時,楊素知道自己被王君臨和隴西李家聯手坑了,面對着對方送到朝堂上的證據,任何在朝堂上的辯解都已經沒有意義。楊素自是識得時務,眼下的情勢很顯然,他心中雖然怒極,但此時若還趾高氣昂态度嚣張,無疑是不智之舉,隻會給皇帝創造機會進一步削弱他們弘農楊氏,甚至借機會将他從尚書右仆射這個宰相位置上弄下來。
于是楊素很快就轉變了态度,自始至終都不辯解,并且向楊堅遞送了一份認罪奏疏,奏疏中毫不猶豫地把那個楊家的分支當成了替死鬼頂了上去,言稱他本人和弘農楊氏對此毫不知情,此皆楊家分支所爲,弘農楊氏已召集全族老少祭拜祠堂,并宣布将隴西郡楊家從族譜中除名,并向朝廷請罪,請朝廷嚴旨追查,弘農楊氏絕不偏袒包庇,他楊素身爲弘農楊氏家主自罰斷食七日以贖罪雲雲……
蝮蛇蟄手,壯士斷腕,衡量利害之後,楊素做出了最正确最理智的決定。
至此,因谶語一事引起的隴西郡亂局漸漸平定。
而這個時候,雍州北邊三郡的上空,一輪豔陽高照,冰雪化凍,萬物重生,處處鳥語蟲鳴花香,迎接這個遲來的春天。
又過了幾日,天氣愈發暖和,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春意融融的氣息,被赈濟的雍州北邊三郡的災民們也待不下去了,推舉了幾位有名望的宿老出來,與官府談了一次,大概意思是各村各鄉百姓不願再受赈濟,紛紛願意各自回村回鄉,土地已化凍,春播雖然錯過了,但地不能荒廢,種不了糧食還能種豆子,種綠菜,種一切趕得上農時的作物,大家齊心協力咬牙撐過這個災年,再圖明年的好光景。
雍州刺史王通代表朝廷答應了百姓的請求,同時也承諾,朝廷對百姓的赈濟不會斷,赈災糧食會發放各村裏正,每日以村莊爲單位各自領糧,朝廷與百姓同心同德,共同患難,一起撐過這個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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