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臨也站在台上看着他,眼裏帶着幾分笑意,他也很好奇,今日自己可以說是把雍州官場李氏一系官員清洗了大半,現在屍首未冷,鮮血未幹,這位雍州司馬會有怎麽樣的應對?
于是,這十數萬人包括王君臨在内,都在等着李宗明的反應。
這種時刻很煎熬,李宗明隻恨剛剛自己太沖動,一聽到王君臨要殺十幾個官員便坐不住了,匆匆忙忙跑來卻于事無補,反而将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大家互相沉默着,王君臨視力好,遠遠便能看清李宗明臉上的尴尬之色,以及那副進退維谷的表情。
王君臨笑了,李宗明臉上那精彩的表情告訴他,今日立這個威看來是沒錯了。
陳丹嬰還在李氏手中,所以凡事該有個度,将對方逼得太狠并不是好事,王君臨很清楚這個道理,此時人也殺了,威也立了,見好便收才是聰明人的選擇,也該給李宗明一個台階下了。
于是王君臨揚聲道:“李司馬,雍州這十四名官員構陷上官,更過分的是,他們竟然瞞着刺史大人和司馬大人做了這些喪盡天良的事,前幾天刺史王大人受傷都是他們指示賊人所爲。多虧司馬大人明察秋毫,一眼看穿這些犯官的陰謀,下官遵照李司馬吩咐,将這雍州犯官共計十四名,全部斬首伏法,請李司馬查驗。”
人群裏又發出一陣驚疑的吸氣聲,王君臨這番話說出口,每個人望向李宗明的目光又不一樣了。
李宗明聞言卻差點背過氣去。
遵照我的吩咐?我會吩咐把自家在雍州一系的心腹屬官全殺了嗎?你當我和你一樣瘋了?
憤怒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王君臨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上時,李宗明卻忽然冷靜下來了。
他知道,現在是王君臨給他台階下,如果他不接下這個台階,而選擇當着十數萬百姓的面跟王君臨翻臉的話,那麽,王君臨接下來會有什麽反應隻有天知道了,畢竟,這家夥是個瘋子啊。
深吸一口氣,李宗明終于生生忍下了滿腔的怒火,努力擠出笑臉,甚至還不忘挺腰負手端起官威,露出“一切皆在本官掌握之中”的樣子,緩緩點了點頭。
“秦安侯所言不虛,這些人與秦安侯有仇,所以散布流言,構陷上官不說,瞞上欺下,狼狽爲奸,欺壓良善魚肉百姓之事本官常有聽說,今日伏法的這十四人的惡迹本官早已查清,爲了不提前走漏風聲,本官特意請秦安侯調動人手将這些官場敗類悉數拿下。”
十數萬災民和本地的百姓仍驚疑不定,面面相觑間,發現彼此的目光裏都寫滿了不相信。
人群深處不知哪裏傳出質疑的嘟嚷聲,大意無非是今日李司馬說早對他們橫行不法之事有察覺,前兩日李司馬領着雍州官員和一大群人跑到雍州總管府門前讓秦安侯要個說法?豈不是自相矛盾麽?
嘟嚷隻是嘟嚷,沒人敢大聲說出口,況且百姓們現在也都明白了,這是官場争鬥,确實與百姓無關,李司馬大人前後言行再矛盾,也輪不到百姓來質疑,活得不耐煩的人才會較真,誰較真誰死。
李宗明端着官架子,一派威嚴不可侵犯的模樣,心裏卻有苦難言。
王君臨這豎子好算計,殺人殺爽快了,黑鍋卻毫不猶豫扔給了他,剛才李宗明被情勢所逼,不得不順着王君臨給的台階走下去,然而下台階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剛才當着全城百姓的一番話,無疑承認了這件事是他主使,然後呢?
這件事情有太多的問題,太多的後患,李宗明隻覺得此刻自己腦門上簡直刻着“麻煩”兩個字,而這一樁樁的麻煩,還隻能由李宗明自己親自善後,誰叫自己剛才嘴賤,把這十四條人命擔了下來呢?
台下李宗明愁容滿面,思緒萬千,百姓們議論紛紛,驚疑猶存,王君臨卻不管那麽多,見李宗明很識趣地順着台階走下去了,王君臨有些失望。
“下官幸不辱命,雍州犯官十四人盡數伏法,往後雍州再無欺壓良善的壞官,李司馬真是個有學問也有慈悲心腸的好官。”
如此賣力的說好話,李宗明卻不領情,台階下來了,黑鍋也背了,既然下了台階,背了黑鍋,他隻想盡快離開這裏,弄清楚王君臨敢這樣做的原因。冷靜下來之後,他不相信王君臨是傻子或者瘋子,王君臨敢擅殺十四名官員,這其中肯定是有某種原因的。
王君臨站在台上,與遠處的李宗明沉默對視,二人相隔太遠,都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奇怪的是,大家都清楚對方臉上是怎樣的表情。
許久,王君臨忽然朝李宗明一笑,遠遠地拱了拱手。
李宗明怒哼一聲,狠狠一甩袍袖,轉身離去。
王君臨身邊一個面白無胡須的中年護衛看着李宗明的背影,眼神不但冰冷嘴角還有一絲獰笑:“侯爺将陛下交待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咱家也該回去向陛下交差了。”
“侯公公是外侯官統領,親自來金城,本侯還未好好招待統領大人,再說這隻是開始,不管是本侯,還是陛下胃口絕不止于此。”王君臨笑着說道。
“也好,有些事情還需要秦安侯詳細告訴咱家,咱家好回到京城向陛下禀報。”這個姓侯的統領收回了目光,嘿嘿笑道。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王君臨便和侯公公回到了金城内總管府衙門,兩人密談了半個時辰,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再之後侯公公便消失了。
……
……
殺了人,立了威,又當着十數萬人澄清了那該死的流言,效果很好,但若是不做接下來的事情,王君臨的處境依然沒有改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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