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進達觀察突厥人的時候,卡特熊也正打量着對面的軍陣,看着那五座前二後三的槍林肅穆而立,閃着寒光的槍尖斜斜向上,不由心中暗自歎道:“難怪十年前我大突厥汗國輸給了隋人,以我族鐵騎之威,面對大隋以步破騎之術,也難以說必勝。”
身後一名突厥頭目笑道:“千夫長,隻要我們能沖進去,鑿穿他們的陣形,引起他們的混亂,讓他們不能列成整齊的戰陣,那他們就與豬羊也沒什麽區别。”
卡特熊搖頭道:“想要做到這一點,我們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大隋幅員遼闊,人口衆多,有充足的兵員,他們一個步兵隻需要一年左右便能成爲一個合格的戰士,而我們精銳的騎士可是經過十年二十年才能成長起來,我們拼不起。”
這名頭目獰笑道:“千夫長,難道我們就這樣與他們對峙下去?”
卡特熊想起薛乞羅分兵時給告訴他大酋長的整體計劃,不由微笑道:“打,當然要打,不然怎麽能拖住他們?我們不求打勝,但求将他們拖這裏,拖得時間越長,小酋長那邊便越有利。”
身後的頭目不滿地道:“千夫長,我們這裏啃骨頭,其他人卻隻面對石風寨内的千餘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卡特熊知道這名頭目是大酋長次子薛卡布的人,知道對方的那點小心思,不由揚手便是一鞭,喝罵道:“混帳,小酋長此策甚好,這樣我們能以小的代價奪取石風寨,石風寨裏軍械糧草極多,對我們是極大的補充,而且我們占領了石風寨,不管隋軍援軍來多少,都可以進可攻,退可守。收起你那點心思吧!”
挨了一鞭的頭目忍着痛,低着頭說道:“是,千夫長大人,是我錯了。”
卡特熊冷哼一聲,不再理他,将手中的彎刀高高舉起,身後千餘精銳一聲吆喝,便做好了沖鋒的準備。
“沙比!你帶領麾下三百人進行第一波試探性攻擊,記住,我們的任務是拖延時間,所以要盡量減少我們的傷亡,但又要讓對方明白我們不惜死戰的決心。”
“遵命,千夫長大人。”挨了一鞭的沙比一肚子的邪火,他要把這把火燒到對面那些隋人身上。
喲喝!一聲怪叫,沙比縱馬而出,他身後,三百騎兵呼嘯而出。
咚咚咚!看到突厥人向已方發起沖擊,在胡達非團主的指揮下,隋軍中軍所響起了有節奏的鼓聲,随着鼓聲,前面兩座方陣第一排的士兵将長槍伸出,槍尖朝上,槍尾深深地紮進身後的泥土中,第二排的士兵伸腳壓住槍尾,槍自己的槍也探出去,後排亦然。長達七尺半的長槍全都伸将出來,此時的兩個方陣,赫然變成了兩個刺猬。
沙比帶領的三百騎兵躍出己陣之後,便迅速飛散開來,他們知道隋軍有一種随軍攜帶的強弩,如果隊形過于密集,便成了活靶子,但隻要分散隊形,這種弩瞄準不易,命中率不高,可有效地避免傷亡。
空氣中響起尖銳的嘯聲,果然是這種強弩。但很顯然,牛進達軍中這種強弩攜帶不多,聽着空氣中的嘯聲,沙比心中大定,不過五十多具強弩而已,對自己形不成威脅。
突厥騎兵靈活地操縱戰馬,避開弩.弓,直撲敵陣。尚隔着百步距離時,三百突厥騎兵便引弓射箭,三百支箭便帶着呼嘯射向對方密集的軍陣。論起射術,隋軍自然不能與這些馬上長大,從小便開弓射箭的薛延陀部精銳相比,何況隋軍的陣形密集,根本就不需瞄準,一個呼吸之間,一般的士兵已射出兩箭,技藝高超者甚至射出了三至五支。
但隋軍士兵不爲所動,看到漫天箭雨,隻是低頭護住面門,陣形不曾有絲毫松動,一陣叮當亂響,無數箭支傾瀉而下,射在衆人的鐵甲頭盔之上,有的滑開,有的挂在士兵身上,隻有極少數不幸的家夥被箭射在鐵甲的接縫處,受了輕傷。這便是隋軍的優勢——兵器盔甲的優勢。
第一輪交鋒,雙方的對射都是徒勞無功,石風寨守軍強弩少,命中率低,而薛延陀的騎兵箭射得倒挺準,但對于渾身着甲的隋軍,亦是無可奈何。有的選鋒營士兵身上挂滿了箭支,活像一隻刺猬,但卻還能繼續作戰。
……
……
同一時間,石風寨下,一片平靜,無論是城上還是城下,都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安靜,薛乞羅似乎無意攻城,隻是陳兵塞外,而留守軍寨内的任軍碩和田明卻感到度日如年,心驚肉跳,總是感到有大事要發生。牛進達走後,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甚至都搬到了城樓上居住。
但眼前局勢明顯不對勁了,都尉大人什麽時候能返回?一天來,兩人已無數次地問了這個問題。
透過暮色,兩人看着遠處薛乞羅營中那明亮的燈火,田明忽地問道:“任大人,你說薛乞羅會不會攻城?”
任軍碩臉色微變,但緊接着又笑道:“田大人,你太多慮了,薛乞羅現在營中也隻有千多人,如何攻城?他那點人馬,若是攻城簡直就是找死。”
田明神情卻沒有放松,要是牛進達不走,以三千人守城,那石風寨自是穩若泰山,但眼下石風寨隻有一千人……如果薛乞羅再有援兵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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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乞羅大營中,雖然已是深夜,但薛乞羅仍然精神極好,端坐營帳中,看着幾位信使,問道:“情況如何,明天午時之前能否準時趕到?”
幾名信使點頭道:“小酋長放心,大酋長親自下令,大帳兵又調了三千過來,同時,征召了五個部落騎兵,攜帶一些簡易的攻城器械,明天午時前一定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