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女樓附近有不少名氣比其弱不了多少的青樓,裴元慶很自然地說要去某某樓中坐坐,王君臨卻是懶得相陪,互相抱拳告别。
但在告别之時,這位年紀輕輕便總喜歡往青樓跑的年輕武将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話:“今日大皇子要搶先見你,或許是因爲會試之後,大概你逃不出太子的托請了。”
王君臨怔了一下,聽出對方的話中透露出的一絲信息,三天後正式開始秋試大比,自己雖然不是評卷之人,但卻有監察之責,這權力一點都不比高颍的主考小多少。
晚間,王君臨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與沈光、牛進達、展鵬略談了一下白天與廢太子的會面,然後便又迎來了意料之中的客人——宇文成都。
吩咐人給自己這位便宜師兄入座看茶、上酒,後者卻是武者的性格,懶的給王君臨說什麽客氣的話,直接将據說是太子楊廣親自書寫的一張便簽紙條交給了王君臨。
看着這張便簽上的幾個姓名,王君臨心想這種事情不管是古代,還是後世,不管是封建社會,還是後世……都是一樣的。
他有些莫名的微微一笑,當然知道太子楊廣想要他做什麽,他雖然因爲與楊昭親近的原因,在外人看起來與楊廣關系很近,但實際上不管是楊廣,還是他自己,都很清楚他并沒有真正的臣服給了楊廣,可是楊廣卻毫不客氣的讓宇文成都将紙條給他送了過來。
楊堅想要開科取士,明面上是爲了給天下寒門士子一條上進之路,将天下有才之士爲其所用,但真正目的是想打破門閥世家把持朝政和地方官府的局面。可最後取士的結果……若考中的都是貴族子弟和已經暗中投靠那些頂尖門閥世家的寒門士子,那又有什麽用,隻能是失敗的科舉而已。
“爲什麽給我看這個?”王君臨打心裏面是不願意做這種事情的,所以他拿着手裏的紙條.子,苦笑搖頭道:“師兄,會試評卷的事情都是高颍說了算,我是根本插不了手的。”
這一個多月以來,不管是麥鐵杖帶人夜襲原來府邸的時候他保下牛進達之事,還是他借其之後對付天鷹宮天鷹老人夫婦,兩人配合的都算是極爲默契,而且互相性格上也沒有太抵觸的地方,加上兩人本身就是貨真價實的師兄弟,所以如今卻自然而然的熟絡了很多。
宇文成都有些意外王君臨會這樣說,将茶杯拔到一邊,端起酒杯一口喝幹,大聲解釋道:“師弟,你應該清楚這些人名是什麽。”
王君臨當然清楚,後天就是會試開考之日,在這個節骨眼上,寒門士子到處亂竄,苦于沒有門路,而各個門閥貴族之間則不停的暗通款曲,隻要是家中在禮部有當官的家族後門的門檻都快被踩爛了,據說禮部尚書周成言不厭其煩,又不敢得罪太多王公貴族和各個門閥世家,所以再與高颍秘談之後,幹脆以身體不适爲由閉門謝客。除高颍這個主考之外,另外四名同考和提調,也是躲着不敢回家,索性住在了禮部衙門。
但是在王君臨看來,依東宮的能量,如果太子楊廣想在此次秋試科舉之中提拔一些已經投靠他的年輕士子,應該有的是人脈和辦法,雖然最近楊勇和高颍聲勢高漲不少,但楊廣畢竟是正牌儲君,背後又有獨孤門閥這等巨無霸的堅定支持者,随便向禮部某個人遞句話去,即使是有高颍從中作梗,想來隻要人數不多,也不會有太大問題才對,怎麽會找到自己頭上來了。
宇文成都看出了王君臨心中的疑惑,想起一事,臉顯怒色,說道:“那高颍老兒好生無恥,禮部一幫鳥人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連此次秋試方案規矩都沒有告訴師弟。”
王君臨愣了一下,說道:“禮部倒是派人送來一個方案議程,但我卻懶的沒有看。”
“咳咳……咳咳……師弟,你你……可真是……”宇文成都差點将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噴出來,秋試科舉這等大事,不知道牽扯多少人的利益和心思,他這個監察之人竟然懶的連方案都沒有看,這要是被一心想借王君臨兇悍的手段成功舉辦第一次科舉的楊堅聽到,還不氣的當天晚上吃龍虎丹都不舉了。
王君臨也有些尴尬,他本來是想在考試前一晚上,翻着看看禮部送來方案議程的。
宇文成都想了一下,說道:“那高颍老兒爲了在陛下和天下人面前表現他公允的一面,以防止舞弊爲由,規定應試士子們的卷子都要安排人重新抄寫,防止筆迹被閱卷之人認出來,這樣一來,最關鍵的一步,便是糊名。”
王君臨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宇文成都喝了一口王君臨爲其斟的酒,繼續說道:“紙上這五個人名,都是太子殿下親自一一面試考教過的人,四人出身貴族,一個出身寒門。”他微笑說道:“太子殿下考教之時,我便在旁邊看着,這五個都是有才之人。”
頓了一下,宇文成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拿出了另外一張紙條,遞給王君臨說道:“這三個人是我宇文氏家族子弟,還請師弟代爲照顧一二,改天爲兄帶他們給師弟敬酒謝恩。”
……
……
送走宇文成都之後,王君臨安靜的坐在書房中,看着手中兩張紙條,雖然已經知道大隋的命運,但依然有些隐隐的憤怒。
三天後就是會試的正日子,而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高颍将方案呈給楊堅之後,在高颍這個主考之外,副考和提調都是高颍和陛下一一挑選,而在會試諸官之中,楊堅卻親自點命由他擔任着一個很麻煩且很重要的角色——主監。
所謂主監,就是全權負責此次會試中的監察之事,手中握有極大的實權,更關鍵的是,當夜裏封卷之後,在改卷之前的漫漫長夜裏,在楊堅親自從宮中挑選會寫字的親近内侍重新抄卷之前,糊名的事宜,是由他一手負責的。
而直到今天,不知道是自己來到京城之後的表現每一次都比楊堅預想中做的要好很多的原因,還是楊堅出于其他心思,竟然一直沒有召見他,單另再給他叮囑此事。
而但凡想在這次會試裏想要徇私舞弊的各個門閥世家和各方勢力,首先要處理的,便是糊名的環節。
就算那些學子身後的背景已經買通了禮部官員和座師考官,甚至是高颍自己想要照顧某個人,但如果糊名時不先做手腳,批閱試卷的考官也無從下手,因爲他不知道哪個試卷是自己要照顧之人的試卷。
當然,這要是放在後世有着太多的辦法,即使在明清兩朝科舉已經很成熟的朝代,也有很多辦法對付糊名的舉措,可是大隋眼下秋試卻是華夏曆史上第一場科舉,不管是考官,還是考生,用來作弊的手段也隻是在摸索研究之中。
本來這一個多月以來,這些舞弊營私的買賣,暗中各個門閥貴族和各方勢力私下裏已經将名額分配的差不多了,但因爲王君臨是此次秋試主監,所有的事情便充滿了變數。
王君臨如今雖然是大貴族,但嚴格算起來和衆門閥貴族好像并不是一路人。
其次,以王君臨進京這一個多月以來所做的事情,好像是陛下用來專門對付門閥貴族的。
再說,王君臨行事往往出其不意,即使前一段時間禮部一名官員被一衆貴族門閥派過來有過試探,但各個門閥世家和朝中各方勢力依然有些拿不準。誰也不知道這位兇名赫赫,手段狠辣的毒将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所以,太子才會毫不避嫌的讓宇文成都事先來秦安侯府,他認爲王君臨應該不會違背自己的意思,宇文成都也毫不客氣的将自己家族的名字給了王君臨。
而且這些日子裏,太子認爲他對王君臨表現出了足夠的善意,也該是王君臨表明自己态度的時候了。
王君臨又看了一眼兩個紙條上的八個人名,暫且将其記在腦海中,歎了口氣,雙手一搓,将兩個紙條直接毀成粉末,心想不管怎麽說眼下楊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人,而且楊廣也不是太過分,隻是五個人,且還聽說是真有才學之人,幫其作弊,也不算什麽。至于宇文成都送來的三個名字,多三個人問題也不大……
但他依然有些低估了事情的複雜性。
第二天,長孫無忌來了,手裏面也拿着一個紙條,不過上面隻寫了兩個名字。
裴世矩讓裴元慶又跑了一躺,送來了三個人名。
靠山王楊林讓兒子楊成也送來了一份禮物,同時也告訴他三個人名。
大将軍韓擒虎派人送來了韓子良從天水郡給王君臨捎來的禮物,同時還有兩個人名。
就連長公主楊麗華也讓夜鷹使送來一份名單,和楊廣的數目一樣,足足有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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