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放心,卑職一定将沈光和孫思邈帶回來。”牛進達大聲躬身說道。
“若事不可爲,以自身安全爲主,可放棄孫思邈。”王君臨想了一下,又進一步補充道。
“卑職明白了。”牛進達說完,迅速和王思春抱拳,然後一起轉身離去。
兩人走後,王君臨來到門口,擡頭看天,發現天上沒有任何出現日食的迹象。
“難道曆史記載有誤?不對,或許是因爲我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曆史,改變了獨孤皇後死亡的時間,那還會不會有日食的出現?”
“日食肯定會出現,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
“而沒有日食出現爲引子,楊勇想要生事,至少也要等皇後大喪之後了,我這裝病還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王君臨喃喃自語,神色詭異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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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素正爲自己被栽贓陷害刺殺王君臨而擔心,想着此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才能爲自己在楊堅面前緩頰,然後就聽見門外許敬宗喊道:“國公,國公,皇後賓天了。”
皇後賓天了?楊素愣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苟延殘喘到了今天,獨孤皇後終于走了?
這對他和太子來說可不是好消息,不過這倒是擺脫他眼前困難的大好機會。
楊素倒沒有太多的感慨,隻有利弊的估量。
不過,很快楊素隻覺得心頭又給壓上了一塊巨石,從今往後,宮中最尊貴的便隻有對所有文武大臣都心存懷疑的皇帝楊堅了,同是支持楊廣爲儲君,楊堅的想法并不是很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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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寺院道觀的鍾聲一齊鳴響,向天下萬民昭告皇後崩神居宮中。
一記記鍾聲穿雲裂石,大興城的五十多萬軍民紛紛出屋,側耳數着鍾聲響起的數目。
之前一年多的時間,因皇後病重不豫,輔臣時常奉旨入禱天地、宗廟、社稷及都内神祠,宮觀寺院亦是隔三差五的設道場,五嶽四渎、乃至天下有仙蹤靈迹處的州、郡、縣,當地刺史、太守、縣令都奉旨去焚香禱告。京中的那一等無錢買度牒,以至于做了十數年行童、童子、沙彌而不得剃度的男女,也都被特旨賜了度牒。
至于,全天下所有稍有名氣的大夫,佛家、道家高僧,名聲在外的世外高人,以及活了八十歲以上的人瑞,等等,都被楊堅下旨各州郡,尋到了不少,送到了京都。甚至有神醫、藥王之稱的孫思邈也來了京城。
但這一切,都沒能挽回獨孤皇後的生命。紛紛擾擾四五百天,其中包括去年在雍州那場與吐谷渾和突厥人的大戰。這個期間皇宮一直都是在忙亂着,直到獨孤皇後今日賓天。
大隋開國二聖之一,一代賢後獨孤伽羅賓天,自然是要以國喪的規格舉辦葬禮,而且依制辍朝禁樂。
喪事隻要一開始,就要連續進行九天,這還是因爲天氣炎熱的緣故,如果在冬日裏,會有足足八十一天,而且,這還是皇後的陵墓楊堅早就下令準備好了,如果,皇後的陵墓沒有安置完畢,那麽,停靈的時間還會更長。
既然是國喪,在京都的滿朝文武都是要參加的,王君臨因爲病重垂死,才能幸免不用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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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日,也就是最後一天,滿朝文武和皇族、宗勢集體祭奠太皇太後。天子和朝臣依例朝臨神局宮,禦史職掌糾察彈劾,禦史大夫蘇威就在殿中盯着,看有哪位官員違了禮制。
尚書令自高颍被罷免之後一直空着,官職最大的左仆射楊素身着喪服,領着群臣祭拜,宗室、皇親亦在班列中行禮如儀。雖雲辍朝,但在神居宮中的朝臨儀式,一如常朝時的儀制。
尚書右仆射,太子少保,兼禦史大夫蘇威坐在殿門後,緊盯着殿中朝臣們的一舉一動,而他下屬們的一對眸子,同樣一如鷹隼一般,從衣袍查看到裝束,一點細節也不放過。服飾是禮制的一部分,一點差錯都代表着對太皇太後的不敬。誰都知道,這個時候皇帝心情肯定很不好,誰要是敢在這種場和中表現出對死去的獨孤皇後不敬,肯定會倒黴。
不過這個時候,天子楊堅并不在正殿中,三省六部主官除了蘇威之外,其他人也都不在。皆是與楊堅一起在偏殿裏議事,雖然說是辍朝,那也隻是不上朝而已,畢竟偌大的一個帝國,每天要處理的政事太多,有一些事情還能往後放一下,但有些事情卻是不可能耽擱的。
岷蜀地區南平蠻僚叛亂被左屯衛将軍麥鐵杖平定,并且将這些南平蠻僚領地徹底納入大隋統治之内,人口雖然不多,總共加起來堪堪十來萬人,但面積可是不小,朝廷已經确定要新設一郡,名爲南平郡。
此外,新複之地需要治理,移民、墾荒,安撫蠻僚土著,亟需大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這就需要朝廷爲此去籌措錢物和人手。而設南平郡之後,也代表着更多的官職,更多的功勞,以及更多晉升的機會,讓許許多多有心邊事的官員趨之若鹜。千方百計趕着趟上來走門路的很多,就是号稱在家養病的王君臨這邊,也有人找上門來,求他爲此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南平郡一系列文武官員的編設,駐兵的防守,這些事情都是盡早不能遲的,隻是一早上關于南平郡太守、長史、鷹揚郎将這三個主要官員的任命,朝堂上争論卻得很厲害,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定論。
不過今天的議題,可不會局限在這一件事上,蘇威向神居宮偏殿方向瞥了一眼,神色有些複雜,早在五日前他便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勢力暗中串聯準備彈劾楊素,其中便包括他麾下近三分之一的禦史。
對于麾下官員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便擅自出手彈劾楊素這等他招惹不了的人物,蘇威自然是極爲惱怒的,但能夠悄無聲息串聯如此多的朝中官員的神秘人物,他自認爲也得罪不起,更何況他已經悄悄将這次出手彈劾楊素的禦史跟腳來曆查了一下,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高颍當年從各州、郡所提拔和安置在禦史台的。
隻是因爲時間過去的太過久遠,所以除了蘇威這個本身執掌禦史台,且以狡猾出明的老臣之外,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以蘇威的性格,若非逼不得已,他絕對不會将自己的發現告訴任何人。
所以,他在今日借糾察殿中祭奠官員是否違了禮制,特意避開了旁邊偏殿的風暴。
不過,楊素竟然敢派人用軍中八牛弩和強弩,在京城大街上公然對一名邊關重将,開國侯行刺,這錯誤犯的就有些嚴重了。
你找人殺王君臨沒關系,比如派死士,雇傭綠林好漢這些都可以,隻要不留下證據,對于楊素這樣的重臣來說就不是什麽事。可是私自動用軍中八牛弩和強弩,且被侯官府拿到了确鑿的證物和證據,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更何況這本就是有人蓄意謀劃,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次弄倒楊素的機會。
禦史台總共不過二十多名禦史,有三分之一因此事上了彈章彈劾楊素。其中措辭犀利的,說楊素擅自調動八牛弩和強弩,射殺對朝廷忠心耿耿的功臣,有謀反之意。措辭稍微委婉的,則說楊素以權謀私,欺君罔上,飛揚跋扈。
多名禦史聯袂彈劾一人,這是大隋開國以來,以三省六部制定朝綱之後,禦史台首次出現這種情況,而一經出現,頓時引發一場劇烈的朝局震動。因爲自高颍被貶爲庶民之後,楊素已經算是當今朝中第一人,而楊素若是倒下,依附楊素的那一批官員勢必都要開始倒黴。
原則上來說,進了禦史台,是爲天子監察百官,不能怕得罪人,所以說監察禦史都是選用稍有聲望但資曆淺薄的年輕官員,以利用他們年輕氣盛的沖勁,爲天子打壓權柄在握的宰輔。但再年輕也有個限度,基本上都是三四十歲,至少也要有五六年官場生涯才有資格。
數日之間,楊素好似成了衆矢之的,到了明天,彈劾楊素的将會更多。
禦史大夫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監察禦史們彈劾的方向,卻無權幹涉或是阻止他們的彈劾,蘇威不想開罪楊素,但他也無法阻止下面的禦史被其他人指使着彈劾楊素,何況他在大隋官場和清議中名聲不佳,對下面的禦史,也管束不住。
蘇威一臉感觸深深歎了一口氣。
不過,蘇威想錯了,此時偏殿中并沒有人彈劾楊素,或者說還輪不到這件事情。
楊素豈能沒有安排,所以在楊素以及他的爪牙引導安排下,岷蜀地區南平郡之事商議完畢之後,又開始對病逝的皇後葬禮上相關的事情進行讨論敲定,這些事情比較雜,一樁接着一樁,一時半會根本就輪不到說楊素的事情。
不過,楊堅聽着臣子們報告皇後的後事準備,卻是神思不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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