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一口氣批閱了一個時辰,便感覺有些疲憊,見桌上的奏折已經不多,隻剩下薄薄十幾本,他随手翻了翻,也沒有什麽急件,便起身準備去看看獨孤皇後去。
獨孤伽羅病情一直不見好,近日突然睡不着覺,休息不好,導緻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挺不了多少時間了,随着失去獨孤伽羅的時間逐漸接近,楊堅心中的悲傷也一日重過一日。
想着老妻的病情,楊堅歎了口氣,吩咐道:“準備擺駕去神居宮。”
這時,一名老宦官匆匆走來,躬身道:“陛下,秦安侯王君臨求見!說有要事向陛下禀報。”
“哦!王君臨又來了。”楊堅此時隻想着去見獨孤伽羅,本想讓王君臨在外面等着,但突然想起昨晚上有外侯官禀報說王君臨醫術很高明,便命道:“宣他觐見!”
大殿廣場上,還是上次那個名叫白石的宦官帶着王君臨迅速向宣政殿走來,因爲上次收了一枚玉佩的緣故,白石這一路上話便比較多,除了說了說宮中一些規矩和忌諱之外,左右看了兩眼,見附近沒有人之後,便對王君臨低聲道:“侯爺,這幾天皇後病重垂危,所以陛下心情不太好,正常情況下這會本來是要去神居宮看皇後的,但如今因爲你來了又改成接見侯爺,所以侯爺若是說的事不能讓陛下滿意,恐怕會讓陛下不喜,到時候侯爺看陛下臉色,最好時間不要太長,早點說完事情。”
“多謝公公提醒,在下記住了。”王君臨一臉感激的說道,同時一枚瑪瑙便又不着痕迹的塞到了白石的手上,後者臉上的笑容越加燦爛。
他們走進宣政偏殿,來到禦書房前,白石的任務完成,轉身離去,另有守在門口的一名老宦官進去禀報,片刻後裏面傳出聲音:“宣秦安侯王君臨觐見。”
王君臨連忙整理一下官服,快步走進了禦書房,楊堅此時沒有批閱奏折,而是閉目養神,等王君臨到來。
“陛下日理萬機,臣王君臨打擾陛下,心中惶恐,請陛下恕罪!”有了剛才那叫白石的太監提點,王君臨一進門便恭敬行禮,大聲說道。
楊堅緩緩睜開雙眼,淡淡的說道:“你倒是知道朕很忙,說吧!今日來見朕所爲何事?”
“陛下,臣無意得知有一家鐵鋪這些年大量給北方遊牧民族售賣生鐵,臣深知此事的重要性,特來向陛下禀報。”
楊堅一聽,頓時臉色一變,冷哼一聲道:“竟敢向北方野人販賣生鐵,好大的膽子!”
“陛下,此事臣可保證确有此事,但目前還缺乏證據,臣爲陛下分憂心切,所以急着來向陛下禀報的同時,懇請陛下将此事交由臣來負責查辦。”
楊堅突然想到什麽,看着王君臨沉吟了片刻,怒火緩緩收斂,但神色卻變得更加冰冷,說道:“這家鐵鋪背後可是牽扯到某個大臣?”
王君臨好似早就料到楊堅有此一問,立刻神色肅然的說道:“回禀陛下,這……很有可能。”
楊堅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君臨,說道:“王君臨,你能向朕及時禀報此事,這很好。朕會派一隊侯官,配合你去查辦此事,朕想知道兩件事,一是這幕後操縱者是誰?二是一定要拿到給異族販賣生鐵的證據。”
說到這裏,楊堅頓了一下,又說道:“侯官的身份保密,以你仆從護衛的身份出現。”
王君臨心中大喜,楊堅的安排正合他的意思,當即斬釘截鐵的說道:“臣王君臨謹遵陛下旨意。”
楊堅點了點頭,此事算是過了,王君臨正要見好告退,楊堅突然臉上閃過憂傷,看着王君臨說道:“朕聽說你不光是毒術精湛,而且還醫術高明。皇後本來就患有重病,這幾天不知爲何心思不甯,難以入眠,身體得不到休息,緻使病情加重,你現在随朕去神居宮去給皇後診斷一下。”
王君臨心中叫苦,自己那懂什麽醫術,隻不過知道一些先進的醫理,對毒藥方面有所研究而已。但他知道,因爲去年治療傷兵營和在高台城開設王氏醫院的事情早已傳開,這個時候若是否認,楊堅不但不會相信,反而不喜,所以略一沉吟,謹慎的說道:“臣隻是略懂一些醫術。”
楊堅顯然認爲是王君臨在謙虛,對其點了點頭,然後安排左右内侍:“擺駕,去神居宮。”
說完已經率先向禦書房外走去,左右太監、門口護衛等等一大群人已經跟了上去,王君臨隻好快走兩步,和那名老太監一起跟在楊堅的後面向神居宮走去。
沒過多久,一群人便來到了神居宮,遠遠的王君臨便看到樂平公主楊麗華從神居宮内走了出來,一臉悲痛,雙眼通紅,好似是剛剛哭過。王君臨早就知道獨孤伽羅行事霸道,不管是對前太子楊勇,還是今太子楊廣,都從來是嚴詞厲色,特别是對楊勇每次都聲色俱厲,大發雷霆。
可以說,獨孤皇後在廢長子皇太子楊勇立次子晉王楊廣的儲君決策問題上發揮了關鍵性作用。楊堅和獨孤伽羅曾對長子皇太子楊勇寄予了很大的期待。但楊勇向來行事率性、不拘小節,與獨孤伽羅一貫嚴正的作風相沖突。楊勇又喜好聲色,而東宮沒有嫡子,尤其是不善待太子妃引起了獨孤皇後強烈不滿。楊勇這一系列行爲嚴重違背了獨孤皇後重視嫡長、重視世家門閥聯姻關系、保證宗法權力的穩定過渡的政治理念,其後太子妃暴死更是徹底讓母子之間出現裂痕。
但楊麗華卻是唯一的例外,獨孤伽羅盡其所能對其寵愛有加,而楊麗華也對自己母親感情深厚,如今獨孤伽羅病情加重,她自然是很痛心。
雙方在神居宮門前廣場相遇,楊麗華紅着眼睛和楊堅父女二人一本正經的互相見過禮,楊堅看女兒剛剛哭過,便歎着氣安慰了幾句,完了之後不經意看了身後王君臨一眼,讓後者心中猛跳。
而楊麗華面對王君臨時神色舉止之間毫無異常,此時便對王君臨深深的施了一禮說:“母後病體久不康複,如今又日漸憔悴,被鬼魅所惑,日不能安,夜不能寝,久聞秦安侯神通廣大,見聞淵博,醫術高明,希望秦安侯能夠治好母後的病,至少讓母後能夠有個安然睡覺的法子,哪怕一夜也好。”
之前在禦書房他聽楊堅說獨孤伽羅睡不着覺,當時他沒有放在心上,此時再一聽楊麗華一說,想着此女對自己的幫助和那份情意,王君臨便認真起來,但他畢竟不是神棍,有些事情他也沒有辦法,隻能看過之後再說。
“臣一定會竭盡全力。”
說實話,這種事情王君臨其實并不想管,因爲這可能會牽扯到皇家的秘密,而皇室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摻和進去沒好處,隻有壞處。
此時神居宮内隐隐傳出異響,楊堅眉頭一皺,問道:“裏面這會在做什麽?”
楊麗華将目光從王君臨身上收回,說道:“智仁法師說母後這是過度思慮所緻,神志虛弱導緻外魔入侵,所以母後這會讓他做法事。”
趁着楊堅父女兩人說話,王君臨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比較簡單的方法是,調配出麻沸散給獨孤伽羅使用,就會立刻入睡,保證連夢都不會有,但這屬于治标不治本。而且王君臨聯系獨孤伽羅這一生殺的人,特别是死在其手中後宮之女實在是太多了一些,所以他猜測導緻獨孤伽羅無法入睡的罪魁禍首可能是他自己造的孽,如果不去除心魔,遲早還是會犯的。
皇後寝宮畢竟不同于它處,更何況獨孤伽羅如此霸道,即使是楊堅在沒有征求獨孤伽羅的同意之後,都不好直接将王君臨這個與其沒有至親關系的成年男子帶進去,所以楊堅和楊麗華進了神居宮,王君臨一個人在門口等着。
趁着這斷時間,王君臨仔細觀察了一下神居宮,發現這神居宮占地極大,橫着隐隐占了皇宮寬度的三分之一,全部用高大的圍牆圈了起來。簡直就是宮中宮,由此便可看出獨孤伽羅的霸道。
當王君臨接到通知,跟着一名太監走進神居宮的時候,天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而且有朔風從北面吹過來,掠過樹梢,有嗚咽聲傳來,在顯得空蕩蕩的神居宮上空盤旋不去。
可能是裏面正在做法的神棍說有鬼物、外魔之類的不幹淨東西存在的緣故,神居宮裏的太監宮女都夾着腿一溜小跑,眼中全是掩飾不住的驚惶之意。
王君臨站在大門口,目睹此景,一臉的愕然,心想這他娘簡直是拍恐怖片的場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