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李府門外,圍聚不少花花綠綠的身影,無一例外,她們那漂亮的臉蛋上,都帶着與鸢尾同款的潔白輕紗。
不同的是,白紗上點綴的刺繡花瓣都是奇奇怪怪,說不出個名字。
司地手中提着金色繩索,一端與鸢尾那白皙的手腕相連接。
身受重傷的鸢尾,此刻自然是沒有逃跑的力氣。
不過,以防萬一,司地還是用繩索,将鸢尾緊緊牽制住。
一一跟在司地身邊,看着手中那孤零零的紅線,一時沒了主意。
鸢尾很快就會随着司地仙君返回神界,那這紅線自然是牽了也白牽,如此想來,便不如不牽。
有些落寞的将那紅線,靜悄悄收好在袖子裏。
鸢尾一身的傷,那背影卻依然潇灑,出挑的身形,沒有半分佝偻的懈怠。
目不斜視,徑直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三道身形,走過盤旋折疊的回廊,走到那肅穆大方的書房門邊。
司地停留在門口,一一卻渾不自覺的跟着鸢尾走了進去。
原本生機勃勃的宏桂,不知道生了什麽病,一張紅潤的臉蛋,滿是慘白的褶皺。
黑亮的頭發,也變得幹枯起來,好似不過方才離開一天的時間,宏桂便無端蒼老起來。
溫馨淡雅的房間,在此刻像是寒冷的冰窖一般,與室外那沉寂的冰天雪地幾乎一個溫度。
不舍的情緒,萦繞再心間,看着宏桂那蒼白的模樣,鸢尾的眼眶,不自覺變得紅潤起來。
一一坐在桌邊,安安靜靜的旁觀着,心緒也不自覺落寞起來。
若相愛之人不能相依相偎相守,那這月老殿的姻緣線又有何價值呢。
萬千的話語,到了嘴邊,卻隻是如平常一般的親切詢問。
鸢尾顯出身形,緩步踱到床邊。
那聲音,夜徐徐緩緩,帶着絲小心翼翼,生怕驚擾到宏桂。
“怎麽不生火爐?”
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似乎隻有這樣,快速流逝的時間,才能稍作停歇的跟着慢下來。
宏桂癱坐在軟塌上,身上也隻是披着鸢尾曾經披蓋的輕透棉被。
突然富縣的面容,原本以爲是幻像。
不過,即使是幻像,對于宏桂來說,也足矣廖慰心神。
呢喃出聲,眼眸失了聚焦,似乎自言自語的輕輕訴說着。
“不怕冷的,我很快就要去南部的蠻夷之地,可是,卻害怕再也看不到你!”
鸢尾自然坐在宏桂身邊,像是一直以來那般的親昵,一手輕輕撫摸上宏桂那瞬間消瘦的俊容,臉上帶着絲絲的思念與濃密化不開的情意。
“我在這裏,不用擔心,把火爐生起來好不好?”
宏桂坐在軟塌邊,感受到臉龐那溫潤帶着冰冷的觸感,有些暗淡的眸子被一瞬間點亮。
“鸢尾,你真的回來了,我很開心。聽你的,什麽都聽你的,甲元,生火爐,不要凍着我的鸢尾。”
聽到命令的甲元,匆匆忙忙的離開,讓仆人将原本搬出去的火爐,再一次轉移到像是地窖一般冰冷的書房裏。
是啊,自己隻要生病了,鸢尾便會擔心的回來了。
思及此,宏桂那沒有聚焦的眸子,定定的定格在鸢尾那嬌俏精緻卻一直看不清面容的臉蛋上。
冰涼修長的指尖,落在鸢尾臉龐那輕輕籠罩的白紗之上。
“鸢尾,我可以看看你的樣貌嗎?我找了許久的時間,可是竟然都不知道你的樣貌幾何?”
宏桂一邊絮絮說着,一邊輕柔的想要解開鸢尾臉上的輕紗。
卻發現,無論如何,那輕紗也無法撼動分毫。
鸢尾坐在宏桂身邊,輕緩伸出雙手,将那略微瘦削,卻滿是溫暖的身體攬在懷裏。
奈何,鸢尾的身形纖細,這麽一抱,反而好似自己被宏桂緊緊護在懷中一般景象。
宏桂欣喜的攬着鸢尾那窈窕的身體,沉寂又儒雅的面容,浮現一抹喜不自禁的歡快神情,冷靜自持的鎮定,在此刻找不到分毫。
輕輕挑起的唇角,滿是失而複得的欣喜,帶着絲絲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自己的笑會驚擾到剛剛會來的鸢尾一般。
鸢尾微微歪着腦袋,就那麽順勢靜靜趴在宏桂寬闊的肩膀上。
喜歡的話一點也無法說出,因爲,那濃烈纏綿細膩又甜蜜的感情,隻要說出來分毫,便像是亵渎一般。
思前想後,隻好說了一堆看似關切卻沒有實質作用的話語,隻是不放心的輕輕囑咐着。
“那不重要,按時吃飯,保重身體,我還會回來的。若是你身體不好,再次生病,我生氣了,可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一一袖邊的紅線,莫名從袖子裏浮現出來。
宏桂聽到鸢尾的叙述,撫摸着黑亮頭發的手輕輕一滞,那瑩潤的紅線,卻在這一刻,溫潤的繞在那微停擺的手腕之間,然後,像是銀河一般,另一端,将鸢尾那白皙透明的手腕緊緊練系着。
一一愣怔之間,宏桂那剛剛恢複紅潤的臉龐,因着相思之痛,再一次冷清起來。
“你打算去哪裏?不要離開,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宏桂。”
離開的話語,無論如何說不出來,鸢尾緩慢松開懷抱,那紅線跟着不斷地延伸,繼續延伸。
火爐重新燃起,原本應該一片溫暖的室内,在一瞬間因着宏桂身上落寞又憤怒的冷氣,再一次冰涼起來。
“甲元,乙元,封鎖李府東南西北四角的大門。鸢尾,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可是,暫時留下來,不好嗎?”
宏桂這般說着,溫潤的手,隻是将鸢尾那光滑的掌心死命的拖拽住。
可是,不知爲何,鸢尾地手掌好似流水一般,即使拼命拽住,下一秒,手心裏卻什麽都沒有,隻有那段凱的手紋,在掌心靜靜的停滞着。
鸢尾離開的悄無聲息。
那紅線從天邊滑過,将澄淨的天空與黝黑的土地在一瞬間連接起來,生命與愛情的意義,又被賦予新的涵義。
依然是漫天白雪,宏桂踏遍了萬裏山河,在邊塞牧羊遊蕩,看着火紅或橘黃的日升日落,聽着雨水在窗外靜默敲打,甲元和乙元都擁有了各自美好的家,宏桂依然在遊蕩着,尋找着。
半個世紀的長度,便在眼簾前迅速的流逝殆盡。
在高高的城牆上,宏桂看到城牆邊那身着水墨圖畫的女子,眼眸中有靜默的光流轉,深沉濃烈,篝火在漫天落雪中靜靜燃燒,可以帶走一切的濃烈,盛放在那深沉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