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樹木蔭蔽,牆邊的青橘散發出來的清香,順着風,飄散着。
一切看似平靜美好,陽光落在枝葉上,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暗色的痕迹。
露水滑過葉片,滴落在那陰影中,再也找尋不見。
兩個丫鬟走過橘子樹,透過枝丫,可以輕易看到樹後那高高的院牆,還有院牆之外廣闊的天空。
深沉的顔色,随着太陽的升起,逐漸鮮亮起來。
穿着一身洗的發白的青色長裙的丫鬟,手中提着一張木質的圓椅,面上滿是驚奇的神色。
聲音輕輕巧巧,像是秋天樹梢滑落的最後一片落葉,帶着兩分膽怯的小心翼翼。
“聽說了嗎?雪紡姨剛剛懷有的孩子沒了,整個院子一天都沒安甯。”
另一個丫鬟同樣一身青衣,卻十分幹淨整潔,看不出穿了多長時間。
聽到身邊丫鬟的話語,隻是一個勁猛的點頭,表示自己的消息也十分靈通,自然知道金府這隐秘又震撼的事情。
“怎麽不知道,也就這兩天的事,整個金府都知道。不過管家不讓說,你别說了。隔牆有耳,被聽到了,又免不了一頓責罰。”
白青衣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渾身不自覺打着哆嗦,面上滿是驚恐的畏懼。
“責罰算什麽,這次事情嚴重,聽說隻要被發現,便會被驅逐出金府。若是連金府都待不下去,更不用說在這城裏有其他的出路。”
青衣丫鬟也不再矜持,好奇的湊了過來,黑黑的腦袋,帶着驚歎的意味。
“這麽嚴重,不至于吧。”
白青衣看着牆邊兩側沒有任何多餘的走動聲響,索性将手中提着的木凳放在地面上。
大大方方坐了下來,聲音中多了絲炫耀的意味。
畢竟,面前的丫鬟還是年輕,畏畏縮縮,隻知道聽管家的話,卻不明白這事其中緣由與厲害關系。
“怎麽不至于,我跟你說,那美人可是老爺最喜歡寵愛的一位。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寵愛,想要什麽有什麽,就算是隻用作進貢的琉璃陶瓷,隻要這位姨喜歡,那老爺肯定想方設法帶回來。不過啊,我跟你說,畢竟是剛剛入府,時間不長,新鮮感在那了,老爺自然有的是耐心。不過,再過個一年兩年,也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丫鬟站在牆邊,青色的衣裙沾染着枝葉的倒影,如漂亮的黑色蝴蝶。
風輕輕一吹,那倒影便散了開來,蝴蝶轉移了個角落,安安靜靜停駐,輕盈的紗裙,在美麗的陽光下,顯得青春而明媚。
直白的話語,未經思考,便迅速脫口而出。
“我倒是知道老爺好色,不知竟然這般好色。”
坐着的丫鬟年紀更爲年長,經曆的多了,便也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而不能說的裏面還有最爲關鍵的一位人物,那便是這金府的主人。
在金府有一條金規玉律,聽管家的話,以及老爺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
“噓,小點聲,管家要求不得随意議論老爺,那可不隻是驅逐出金府,在這珠國估計都沒有立足之地。”
兩個丫鬟竊竊私語間,另一處院落便沒有如此安逸平靜。
摔落一地的陶瓷,全部都是價格不菲的老古董。
雪紡姨哭着鬧着,将所有邀請與探望的美人們全都問候了一遍,披散的頭發,在寬敞的房屋内,顯得瘋癫而張狂。
老爺事務繁忙,匆匆來了,送了一箱嶄新的绫羅綢緞。
寒暄兩句,面色冷峻,沒有任何波動的匆匆離開。
那冷漠的态度裏面甚至有淡淡的嫌棄與鄙夷,似乎像是看着一塊再也沒有任何作用的布巾。
漂亮的輕薄紗裙此刻狼狽不堪,輕如蟬翼一般的雪紡紗裙,如其名字一般,帶着獨特而高傲的美麗。
略微沙啞的女聲,沖着一邊色色發抖的丫鬟,碎碎念叨着,慌張而落寞的神色,像是一條沒有任何靈魂的老馬。
沒有拉車功能的老馬,最終都逃不過被丢棄的命運。
“完了!完了!我這輩子都完了!我的青春!我的愛情!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哭嚷的聲音,将整個院落填滿,整個金府上下因爲雪紡姨的事情而人心惶惶。
老爺離開之前,當着雪紡姨的面,随意囑托了管家兩句。
面上的冷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關懷。
另一處院落,男孩捧着書籍,坐在樹下,時而不時擡起頭仰望着天空。
漂亮優雅的青羅姨坐在門邊,晾曬着剛剛切好的土豆片。
寬寬的簸箕,上面并排擺放着自己與落兒今年冬天的吃食。
這樣自給自足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如果沒有人打擾,一直這樣平靜下去,有落兒的陪伴,倒也未嘗不可。
不過,世事總是不盡人意的。
咚咚的敲門聲,帶着爽落而無情的節奏,平靜與溫馨再一次被打破。
許久未曾光臨的管家,這次帶了不少的人,氣勢洶洶,來者不善的感覺,所有的人都一臉嚴峻。
在管家的威壓下,家丁均是大氣不敢出。
“青羅姨,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男孩注意到門邊烏壓的人群,放下手中的書卷,有些擔憂的朝着青羅姨跑了過來。
明亮的眼睛疑惑的望着管家,心中有不安的感覺。
轉過腦袋,沖着溫柔的青羅姨輕聲詢問。
“母親,他們打算做什麽?”
青羅姨微微搖了搖腦袋,溫柔的臉蛋出現一抹無力的蒼白。
無論他們打算做什麽,自己都不會讓他們傷害到落兒。
“沒事,落兒,你去玩吧,還有廚房的柴火沒有了,一會兒你去旁邊的庫房再搬一些過來。”
男孩眼神淩厲兩分,望了望管家,卻因爲年紀太小,什麽忙都幫不上。
隻是乖巧的沖着青羅姨點頭,語氣中滿是期待的單純天真。
“哦,那母親記早去早回,母親答應我回來要給落兒講一個故事。”
青羅姨蹲下身體,平視落兒,聲音輕緩。
輕柔的嗓音,帶着濃濃的母愛。
“沒問題,落兒,去吧,自己玩一會兒,母親很快就會回來的。”
是啊,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讓他們傷害自己的孩子。
自己已經一無所有,最寶貴的便是落兒。
完全想不到,落兒如果突然消失,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
那便隻能聽管家的話,跟他們走一趟。
青羅姨看着乖巧走開的落兒,溫柔的眉眼深沉兩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戚。
深深看了落兒一眼,又看了一眼。
青羅姨淡雅的轉身返回房間,換了一身素雅的服飾,頭發用木簪挽了一個松松的發髻,一行人便如流水一般嘩啦啦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