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總是寂靜深沉的。
河流脫離了重力的牽引,順着司地那道靈力的慣性,朝着天空直直傾瀉而去。
波濤洶湧的河面,帶着波瀾壯闊的深沉與漠然。
輕薄的雲朵後面,隻剩下一輪淡雅的輪廓,徑自皎潔無暇着。
黑暗,覆蓋在萬物之上。
風,遊走于萬物之間。
河岸周圍都一片混亂,隻有相互依偎的兩道身形,散發出淡淡的甯靜與安谧。
元一一微微低垂着腦袋,望着懷中一言不發的司地,心頭隐隐作痛,面上滿是擔憂的神色。
一手攬着司地的脖頸,一手覆蓋在司地的額頭上方。
司地長拖拖的身形自然而落拓的隐匿在翠綠的草色之間,剛毅方正的腦袋枕在元一一的膝蓋上。
長長的頭發被河水沾濕,附着在白皙的面龐與脖頸處,帶了一絲勾人魂魄的潇灑與随意。
往日的冷峻,在此刻全然不見,轉化成安安靜靜的柔和。
綠色的光芒,籠罩在司地額頭上方,泛着晶瑩剔透的光澤。
暖意,逐漸遍布全身。
低垂的腦袋,無力的肩膀,寬闊的後背,在同一時間被暖意緊緊包圍着。
好似回到了幼時母親那溫柔呵護的懷抱,靈魂被妥帖的安放好,渾身都泛着舒适的感覺。
如果可以的話,也許,可以一直沉浸在元一一的懷抱中。
輕輕阖着眼睛,感受着自由的風,自然是一件無法比拟的美事。
河水倒灌于天際,時而不時墜落下幾顆明亮如珍珠般的水滴,落在司地本就染濕的發梢,白皙的臉頰。
潔白的絨毛,在晶瑩的綠光下,顯出兩分柔和,白皙的皮膚逐漸紅潤起來,吹彈可破的肌膚,似乎一陣風就能帶走一般。
元一一的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望着懷中因爲痛苦緊緊閉着眼睛的司地,心頭泛着甜蜜的柔意。
像是不絕的河水一般,纏纏綿綿,在不經意間,填充整個心間。
俊朗卻精緻的面龐,帶着沒有任何攻擊力的柔和與乖巧,讓元一一想要悄悄伸出雙手,輕輕撫摸。
心中這麽想着,元一一的手自然而然朝着懷中靜靜躺着的司地夠去,帶着一絲珍視,還有一絲入心的小心翼翼。
元一一的手指輕輕滑過司地的面頰,一點一點,像是柔軟的狗尾巴草,在面上溫柔而調皮的遊走着。
玉白一般的指尖滑過司地鋒利有型的眉毛,然後是高高的鼻梁,皎潔如月色一般的皮膚,慢慢打着轉。
溫柔的語氣,好像曆經千百年終于滲出水的石塊,帶着難得的真情實意。
自從變爲魔,自己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的生活。
可是,司地的出現打破了這種沉靜與平穩,一切似乎朝着令人有些驚喜與激動的上坡爬去。
“司地,你醒一醒啊。明明你就在眼前,我還是十分思念你。”
熟悉泛着柔情蜜意的聲音,讓司地的心髒不受控制的再一次雀躍起來。
成爲仙君之後,自己已經很久感受到身爲妖怪的七情六欲了,真是奇怪。
元一一的話,就那麽淡淡飄進心中,帶着酥酥麻麻的感覺。
像是夏天漫山遍野的蒲公英種子,潔白無瑕的毛團,在柔和的風中,隻需要輕輕一吹,便散的無邊無際。
輕飄飄的話語,在心頭蔓延開來,再也無法抹除。
司地唇邊不自覺挂着一抹笑意,輕輕睜開眼睛,深邃的眼睛帶着化不開的濃情蜜意。
司地将元一一的手掌輕輕握在手中,運轉着體内的靈氣,感知着自己的身體狀況。
黑夜中,那雙眸子帶着異樣的感情,越發黑的濃亮。
許是仙界的靈氣過于純粹,所以仙君都具備一種特别能耐。
那看起來平靜無波的眸子,好似将元一一整個身心與靈魂都吸引進去,不舍得挪開眼睛。
司地躺在元一一的懷抱中,面上帶了兩分羞澀,身體略微僵硬,不敢随意挪動。
唇邊好似沾了蜂蜜的麥芽糖,甜了好幾個色度,一直輕輕巧巧的勾着。
“無妨。”
淡雅的嗓音,因爲殘存的毒性略微沙啞着。
好似潛藏醞釀許久的清酒,帶着醇厚的魅力與磁性。
元一一望着司地的眸子,竟不經意間在其中發現自己那難得溫柔的倒影。
一瞬間的呆愣與癡迷,被小黑球叽叽喳喳的吵鬧聲驚醒。
“吱吱吱!吱吱吱!”
元一一終于想起來什麽,有些不好意思的避開視線。
如釋重負一般,将手掌輕輕抽回放在身邊。
溫柔的語氣帶了兩分生動與活潑,将司地快速的從膝蓋上挪到地面上。
“你好啦!真是太好啦!我們去将蜥蜴精追回來吧,誰讓那個金色魔下手那般無情無義呢。”
身體被突然安置在冰涼的地面上,司地越發懷念元一一溫潤的懷抱來。
元一一假裝沒有任何異樣,輕巧站起身,淩亂的步伐卻透露她此刻的激動與羞怯。
身爲魔,明明可以騰空漂浮,元一一卻直直的走向河岸邊。
司地看着元一一略微不自在的背影,唇邊的笑意完全無法收斂。
一手扶着地面,一手撫着額頭,輕輕起身,瞬間閃到元一一身邊。
低沉的嗓音,帶着輕巧的感激與在意,順着風落在耳邊,似蠱惑一般的呢喃。
“謝謝你。”
元一一轉過腦袋,輕輕展開笑顔,心情瞬間有些羞愧的低落起來。
“客氣,是我沒有牽制住金色魔,害你受了傷害。”
司地明白元一一的心思,輕輕搖了搖腦袋,本來也沒指望一個治愈類的魔能幫到什麽忙。
“與你無關,不必過于擔心。”
“想念”兩個字,多麽美好的詞彙。
司地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是不好意思開口,隻能将心中那一刻也不希望分離的希望溫柔藏好。
翻滾的河水中,蜥蜴精的身體跟着巨浪不停的打着轉,似風中飄零的落葉一般,無足輕重。
顯然,緊緊阖着的雙眸,表明蜥蜴精已經昏睡過去。
司地從懷中抽出金色繩索,在蜥蜴精昏睡之際,在它身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緊緊抓着金色繩索的另一頭,朝着河對岸飄去。
深沉的天邊牽扯起一條白亮的線,似魚肚子上最爲銀亮的那一條印痕。
像是拉鏈一般,那白亮被慢騰騰升起的太陽撕扯開,半面天空越發明亮起來。
元一一注意到司地的動作,看了眼肩頭昏昏欲睡的小黑球,聲音中帶了一抹疑惑。
“司地,天色不早了,你不回地府嗎?”
深邃的眼眸帶了一抹感歎與不舍,輕輕滑過那泛着白亮的遙遠天際。
冷漠的聲音,帶着一絲深沉卻短暫的情義。
“稍等,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