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并不寬闊,被積水沖刷的石塊,發着森森的亮光,附着的綠色青苔,緊緊挨着牆角。
兩盆高高大大的綠植,擺放在一座簡單大氣的房屋前方,看起來有兩分親切的感覺。
元一一尋着有些惡臭的氣味,往胡同裏面繼續走去。
房屋旁邊的樹木錯落有緻,陽光越來越稀少,有些微微的冷意。
那渾濁的氣息越來越濃烈,元一一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摸了摸胳膊,繼續堅定的朝着前面走去。
前面是南北朝向的房屋,有些淩亂的稻草挂在牆壁一側,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本以爲這便是胡同的盡頭,沒想到有些破舊的房屋旁邊,還有一條延伸的道路。
走到轉彎的地方,那氣息又濃厚幾分。
元一一抱着瑟縮的小黑球,湊到有些黑壓壓的牆邊。
四個醉醺醺的壯漢,像是昏睡過去的野豬。
一個疊着一個,堆積在青灰色的牆邊,形成一道沉默的小山丘。
即使是不小心摔倒,也不應該全都堆在一處。
而且,空氣中靜悄悄的。
四個大漢疊在一處,沒有任何掙紮與吵鬧。
或者,更爲準确的說來,連呼吸聲都隐匿了。
頭上那隐隐的罪惡光芒,也完全消散,看不到一絲一毫痕迹。
按理來說,心中的欲望,除非完全消除沉靜下來,才會一點都看不見。
元一一察覺到兩分不對勁,向前飄動兩步。
小黑球捂着嘴巴,有些恐懼的看着面前的四個壯漢,不敢随便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伸長了手臂,遠遠夠着,終于抓到躺在最上面的壯漢衣領。
那衣領又髒又臭,元一一一手捏着鼻子,忍住心中作嘔的感覺,直接将他整個提了起來。
壯漢一張圓臉,臉頰兩側帶着醉酒的紅,面色卻極其蒼白,下巴略微歪斜着,一聲不吭。
眼睛拼命瞪着,似乎希望看清什麽,又或者隻是單純的驚恐。
元一一有些疑惑,正在認真沉思間,一道清亮歡脫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元一一,你在這裏啊!”
元一一尚未來得及回答,金色魔已經自來熟的從司地身邊飛離,直直跑到元一一面前,神色大方的打量着元一一手中提着的壯漢。
金燦燦的身影,将司地的視線恰到好處的完全遮擋住。
“哎喲!這麽醜!你也能下得去手?咱們魔雖然不擇手段,但也不是饑不擇食啊。”
清亮的聲音中,帶了抹嫌棄與質疑。
而且故意提高了的音量,讓遠處的司地也能清楚聽到。
司地面色有些冷峻,遠遠望着元一一,那眼神中滿是不贊同的否定與疏離。
自己已經警告過她,傷害人類的靈魂,最終會反噬己身,元一一卻從來不将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不,不對。
元一一何止是不将自己的話放在心上,自己這個神仙,她都愛答不理的,像是陌生人一般。
本不打算管她,可是心中沉悶與微微的期冀,依然驅使着司地往前走了兩步。
落拓的身姿,沉穩的步伐,一如往昔。
白色的金光,籠罩在司地周身,帶着高貴優雅的閃耀。
元一一注意到司地眸中一絲異樣的情緒,有些不自覺的有些畏懼。
似乎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麽事一般,微微低下腦袋。
可是,不過轉瞬之間,元一一便想明白自己當下的處境與事實。
是了,雖然本意是煉化他們的靈魂爲魔所用。
可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收集他們的靈魂,便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元一一想通之後,立刻擡起腦袋,直直看向幾步之外的司地。
那道身影總是如此皎潔高傲,似乎從來不需要去體會一些背後的迫不得已。
是啊,身爲神仙,怎麽可能理解一隻魔的心思呢。
何況,這本來是他的事務内容。
元一一眼眸中帶着擔憂的神色,擔憂司地再也不理會自己,也擔心自己會這樣一直堕落下去。
面色帶着一絲難言的困頓,聲音卻十分堅定,有些焦急的解釋着。
“司地,這事不是我做的!”
司地微微皺了皺眉頭,仔細望了望壯漢的面色,那倉皇的表情,可以說明傷害他們的必然不是人類。
那麽,現在就隻剩下唯一一個可能的解釋。
冷漠的話語,帶着高高在上的宣判意味,像是銳利的冰雹一般,往元一一尚有些疑惑與迷糊的頭腦砸來。
“這個胡同,隻有你和四個壯漢,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的胡言亂語嗎?”
元一一看着司地淡漠的表情,有一瞬間無辜的憤怒,手中的壯漢就這樣被她重新扔到人堆裏。
“既然說了不是我,那便不是我做的,你竟然不相信我?”
自己的玫瑰鏡也是被元一一這般當作垃圾一樣扔到金色魔的懷裏,那一刻的憤怒,又重新被元一一理直氣壯的聲音勾起,一發不可收拾。
近乎苛責的話語,從司地嘴裏吐露出來,帶着滿滿的寒意與确定。
“慣犯的話沒有可信度,何況,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看到的事實。”
司地如此糾結的質疑自己,讓元一一有一種自尊被傷害的感覺。
失望的感覺在心中旋轉打轉,帶着微微的刺痛。
雖然心情不好,可是元一一的理智依然還在。
不是自己做的事,即使司地說了多少遍,也不會是自己做的。
元一一知道司地話語中的漏洞,立刻反唇相譏。
“可是,你并沒有看到我收集靈魂!”
“我總會找到證據的。”
司地淡淡哼了一聲,冷漠的聲音藏着努力壓抑的怒氣。
現在的她越來越無法無天,甚至對待自己就像是對待玩物一般,說忘記便完全遺忘掉。
既然如此,司地打定主意再也不會縱容元一一。
元一一聽到司地笃定的口吻,心中的怒氣越發擴大起來,話語也越發犀利起來。
“我也覺得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調查與尋找證據,而不是追着我随意冤枉。”
既然沒有證據,也沒有在場可以證明的人或者魔,一時也沒有理由将元一一帶到地府。
雖然心中尚有一絲疑惑與不願,可是面前的四個壯漢的确被勾走魂魄。
若真是元一一做的,以她直白的性子,應當會當場應答下來,然後再迅速逃跑。
可是,若果真如元一一所說,若不是她做的,又是誰做的呢?
司地下意識望着金色魔,看着她有些慌張的搖了搖腦袋,否定了自己無端的猜測。
金色魔也不可能,雖然有些喜歡占小便宜,可是她一直追在自己身邊,沒有其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