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明媚,一如既往地晨起練拳,于日升正空之時,收拳。今日牧離的打算是去九華山的書山,藏經閣所在。
借此機會,去翻閱一番九華山的典籍,這座洞天存在的時間十分久遠,必然有許多他沒看過的典籍和記載。
白七依舊在雷山的九層雷塔修行,約戰之日不結束,怕是不會出來。
而木沉今早去了第六山,阿沅去了第八山,白十三閉關淬煉劍意。隻剩下他與青禾二人,青禾亦是在晨練。
待練完拳,牧離向着另一處的青禾問道:“今日有何打算?”
“你呢?”青禾嘴角浮起淡淡笑意,目光清澈。
“今天去書山藏經閣看書。”牧離道。
“那走吧,我陪你去。”青禾點點頭。
“你自己沒事?”
“能有什麽事?”
“那走吧。”牧離心情頗好,随後便與青禾一同向着九華山三座大山之一的書山而去。
莫約半個時辰,他們來到了書山腳下,隻不過眼前景象,倒是令二人有些驚訝。這書山不像雷山那般巍峨高大,有許多石階通往山頂,而是雄卧于這片湖水之中,兩相呼應。
山環水抱,景色極佳。
“有點南陽城中心的風亭湖與雲落山的味道。”牧離看着青禾的俏臉,些許感懷。果然是九華山三大寶山之一的書山。
感覺比雷山更有那種意境。
“是啊!”青禾點點頭,也想起了雲落山的故事,那是她與牧離第二次相遇的地方,此後兩人便算熟悉了起來。
雲落山上有龍涎泉,百獸園,還有落雁塔以及那終年不落的火櫻花。
她還記得當日各方少年群英彙聚談論經文,演練武功,少年大放異彩,作了一首詩聯,令衆人歎服。
南疆,是他們相遇相識的地方。有一座雄城。一方湖水,一座山。一山火櫻花。
而今九華山這書山的面貌,與當日何其相似。倒是将二人的思緒給牽動,不由想起了今年早春發生在南疆的那些故事。
書山四面環湖,有一大片廣闊的湖水,要上山,就需要乘舟渡湖,才能走到遠方書山。而湖面上,正停着十數隻小舟,宛如一葉飄蕩。
九山弟子從不同的方向劃船而去,到湖水中央的書山讀書。
走近湖面這頭岸邊,這裏有一座石碑,很是高大壯觀,屹立于湖水之畔,上刻八個蒼勁雄渾的大字:書山有路,學海無涯。
看到這八個字的瞬間,便似乎有一種極爲奇妙的意境。
“書山有路,學海無涯,莫非這片湖,還叫‘學海’不成?真是個好名字。”牧離感興趣道。
“我們過去吧。”青禾道。
“好。”
随後二人越過那座石碑,踏上了一隻小舟,擺渡學海,向書山而去。
湖水潋滟,映照着書山倒影,景色極佳,風光無限。
乘舟而行,清風拂過,竟有一種令人身心皆是得到放松的舒暢感。
少年劃槳,少女坐于船頭,靜靜觀望那座大山,遠遠便可以感受到從中揮斥出來的濃濃書生氣。
千年書山,藏經無數,早已衍生出大量‘書生氣’,四散于天地,歸化作萬物氣機。可惜這裏沒有文士,不然吸收後品階必然大增。
牧離自然也能感受到那股濃郁的書生氣,令他的三才五格都是雀躍不已,他不由的張口,貪婪的吸納着那些溢散于這方天地的書生氣。他可是文士。
隻不過這些時間一直修行武學,淡忘了文學罷了。但這股氣息,可以助他文學品階提升,對老師所贈的那本《浮生物語》更透徹的研學。
青禾自然感受到牧離的那股氣息,望着劃槳的素衣少年,隻覺得他此刻有一股那種儒生的感覺了。
天下三大教,儒教最是重文,牧離也算半儒,此刻修文,對于儒術,也有好處。
“快到了!”劃船将近一個時辰,牧離加快速度,書山已經近在眼前。
“嗯?”
突然間,牧離與青禾都是發覺不對,因爲書山之岸,就在他們眼前,小船卻無法靠岸,目光所及,似乎還是一片無涯的海。就連湖面上其他人,也不見了蹤迹。
“什麽情況?”牧離感到十分吃驚,明明就要靠岸上山了,然而那書山似乎在這一瞬間遠去,學海這泊湖水,變成了真正的汪洋大海,書山就在遠方的江海之上。
咫尺一步,卻如天涯。
牧離二人此刻隻感覺駕着一葉扁舟,飄蕩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再也看不到彼岸,一道天地蒼茫,孤單飄零的感覺驟然襲來。
“這似乎是一座大陣!”青禾細細思索片刻,眉頭微蹙。不然沒法解釋這一切。
九華山在陸地上,不可能有大海,最多也就有湖泊罷了,況且他們方才清清楚楚的看見書山位于湖中央,而他們也劃船到了書山腳下,然而此刻,卻離他們那麽遙遠。
仿佛遠在天邊。
“大陣……”經青禾這一提醒,牧離腦子也是清醒鎮靜下來,的确,眼前的景象,的确是一座大陣。此刻他們正身處陣中。
難道要去書山,還要過這大陣才行?真的是麻煩。
“書山有路,學海無涯,牧離,你細品這句話。”青禾眸子爲閉,也在思索。他們方才看見石碑,但都忽略了這幾個字的真實含義。
“書山有路,學海無涯……”牧離也是凝神冥思,而後他觀望湖面,一切如舊,水面還有那山的倒影,兩岸還有植株飄搖,奈何偏偏去不了書山彼岸。
這時候,有一白衣道袍少年,自書山下來,乘舟歸去,正好撞見了在學海中飄蕩的牧離青禾二人,嘴角升起一抹笑意。
書山這裏的陣法,九華山弟子都是知道的,如今他們深陷其中,無法靠岸,那麽便不是九華山弟子,那便是最近引起九山風波的沂州城來人了。
駱煊駕船駛向牧離二人的船隻,突然出現在了二人眼中,将二人屬實吓的不輕。他們位于學海無涯中,看不見書山來人。
“你們兩位應該是沂州城弟子吧?”駱煊風度翩然,淡笑着問道,他記得當年自己第一次來書山之時,也如眼前二人一般迷茫。所幸得真人點撥,才走出學海無涯,尋到了書山有路。
“對!道兄自書山下來?”牧離問道,可以看的出來,來人不受這座大陣所困,那必然是從書山下來歸去的弟子。
“對。”駱煊點點頭,眼前少年少女,都是不凡之人,生的也是郎才女貌,也很聰明。
“在下沂州城牧離,不知道兄如何稱呼?可否爲在下解一惑?”牧離接連問道。
“我叫駱煊,你的惑我知道,學海無涯,這是守護書山藏經閣的大陣,第一次來的人都需要破陣才能上書山。”駱煊回道,語氣幹練直接。
“那請教駱煊兄這陣要如何破?”
“傳聞大山主幾百年前去中土求學,在稷下學宮待過一段時間,那裏的藏經閣是天下典籍最多之地,正建在書山之上,環抱學海,所有求學之人,想入藏經閣看書,便要經過學海無涯之陣,覓得書山之路才行。”
“大山主求學歸來,受到啓發,便将九華山的藏經閣搬到了這座山上,起名爲‘書山’,并仿照稷下學宮的大陣,在九華山也建立了這座法陣守護藏經閣,所有上山讀書之人,必須要渡過學海,方能上山求學。”駱煊倒是講起了一段幾百年前的往事。
也就是這座陣法的由來。
原來這書山學海,都是仿照稷下學宮而建立的。
或許這世間諸多洞天福地的藏經閣所在之地,都可能仿照了稷下學宮。那是天下學術正統,熔煉百家之長。是大武國強者的搖籃。
“沒想到是純均道長創建的陣法。”牧離二人感慨,當日來的時候,純均道長親自迎接他們 也見過一面。不過隻能說沾了神劍侯的面子,不然堂堂第一山大山主,怎會親自迎接小輩。
如此說來,這位大山主純均道長,竟還是一位陣道大師!果然是活了幾百年甚至更久的老怪物。牧離心中暗歎。
洞天福地出人才啊。
“對,至于破陣之法,恕在下不能告知,需要你們自己渡過學海,這是書山的規矩。不過我可以提醒你們的是,這陣主要是護山用得,所以第一次阻攔上山之人隻是一個小小的用處,要破陣,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還需二位自己領會。”
“大山主告訴過所有弟子,稷下學宮的書山學海,有一大碑,直通雲巅,上刻一首詩聯,如是寫道:書山有路勤爲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兩位好運。”話畢,駱煊便駕舟翩然而去,潇灑出塵,确是一個真正的道修。
“多謝道兄。”牧離二人抱拳道謝,便已見駱煊的身影連同船隻遠去,片刻間便消失不見。牧離知道,隻是自己被困學海大陣,看不見罷了。
“書山學海,果然有趣,稷下學宮就是厲害。”牧離微微一歎,他的老師任平生,武院關山老大以至于他女兒關山月,沂州學宮宮主,都曾在稷下學宮修行過,是哪裏的學士。就連九華山的大山主,也去求過學。
莫非天下強者,紛紛出自稷下學宮不成?
青禾神色沉默,心中也不平靜,這四個字聲名太顯,舉世無雙,就算仙門強者,都渴望前去求學。
世間大賢,以至于朝廷命官,将相王侯,諸子百家強者,紛紛齊聚那裏,研究天地人,萬物之道,難以想象學術是何等繁榮昌盛,舉世共尊的修行聖地。
稷下學宮堪稱大武國的命脈。沒有宮主,若說有,那便隻能是人皇。
“想辦法破陣吧,不知如何才能渡過這茫茫學海無涯。”牧離對着青禾道。
“你沒聽方才那人說啊,學海無涯苦作舟,便是破陣之法,腦子可真笨,到底是不是大才子啊?”青禾鄙夷道,就知道急躁,不用腦子的嗎?
“額……算你厲害行吧,那你倒是說說要怎麽渡過去。”牧離一時無法反駁。
“苦,這個苦字最重要,參透了,便渡過去。”青禾道。
“如何才能參透?”
“當然是用你的腦子啊!”青禾有種揍人的沖動,就隻會問問題。
“苦……”牧離閉眼,細細感悟這個字,一瞬間,意境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