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這邊雖然依舊沒醒過來,但病情基本穩定,沒有惡化的迹象。
省裏的顱腦專家也過來了,醫院也成立了救治小組,一切井然有序。
姚遠守在醫院裏也沒用,他就打算去找大橘子了。
不料,不等他去找大橘子,大橘子自己來了。
那是當天下午的時候,姚遠詢問了抗抗經過以後,分析給抗抗聽,抗抗吓了個目瞪口呆。
不至于吧?她沒得罪什麽人啊?那四個人爲啥要對她不利?
沒等姚遠跟她分析原因,張冉就上樓來,告訴姚遠,大橘子來了。
姚遠就和抗抗下樓,并囑咐抗抗,沉住氣,不要說話,看大橘子要說什麽?
大橘子不是壞女人。她覺得這次禍闖大了,也不想逃避,幹脆就和姚遠說清楚。就是姚遠不原諒她,送她去坐牢,她也認了。
這事說來奇怪。當她認定自己被欺負,禍首是姚遠的時候,心裏對姚遠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用自己可以做到的,最很毒的辦法對付他。
可是,她知道冤枉了姚遠,事情是小慧幹的,心裏竟然對小慧恨不起來。她自己都鬧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爲什麽?
也許,是她和小慧同病相憐的緣故罷?
姚遠和抗抗一前一後下樓來,把大橘子讓到沙發上坐下,面色平靜,一句話不說。
抗抗得了姚遠囑咐,也是面無表情,隻默默地坐着。
大橘子并不注意他們兩口子的态度,開門見山就說:“姚大哥,抗抗,是我誤會你們兩口子了,我一直以爲,是你們在和張家過不去,在故意找事報複。
其實,你們和張家怎麽樣,我也不在乎。隻是,我受到了牽累,被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心裏就恨上你們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姚遠依舊不動聲色,在大橘子講完了,這才不緊不慢說:“這些,咱們以後再說。我現在想知道的,是小慧這個車禍,是怎麽出的?”
大橘子說:“這個,還是跟我誤會你們有關。”
接着她就把過去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遭受的侮辱,都原原本本講了,聽的抗抗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些痞子會這麽壞。都是一個廠的,擡頭不見低頭見,就是父母上一代,說不定就都認識。這個王強,怎麽能幹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情來!
姚遠倒沒感覺出什麽,除了同情大橘子,他也不好表示什麽。
這個年頭,人心險惡。特别是王強這種痞子,極度自私,爲了一己私欲,又什麽事幹不出來?
說完這些恩怨,大橘子又說了自己要報複姚遠的計劃。然後說了小慧來找她,把事情解釋開了,她才知道冤枉了姚遠,趕緊和小慧去救抗抗。
這時候,姚遠聽得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小慧再晚一點趕到,抗抗就遭殃了!
抗抗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也是吓得面色蒼白,一個勁哆嗦。
大橘子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心裏反而淡然了,接着就說:“我知道,我幹的這些事情,已經夠上違法犯罪了。你們可以通知公安局抓我了。不過,他們四個家裏都有老婆孩子,跟張建國這幾年,的确也沒弄幾個錢。綁抗抗,也是我脅迫他們的,再說他們也沒真幹。希望你們饒了他們,讓他們安心回家過日子吧。”
姚遠沉默了許久,他不知道怎麽處置大橘子。
報案,大橘子肯定會進去。雖然策劃這個陰謀,是大橘子幹的,那是因爲她遭受了非人的侮辱,失去了理智才會這樣幹的。
可是,當她知道自己冤枉了姚遠,立刻就知道挽救自己的錯誤。要不然,昨天出事的,就是抗抗了。
從這一點上看,大橘子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值得同情,也值得他去原諒。
如果小慧現在好好的,他相信,小慧會原諒大橘子。
可是,小慧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他不能替她做主。小慧的家人,會原諒大橘子嗎?畢竟沒有大橘子策劃這場陰謀,小慧就不會出車禍。
如果這事讓小慧的家人知道了,他們不原諒大橘子怎麽辦?
那樣,大橘子就得坐牢啊!
從姚遠的本心來說,他也有點恨大橘子,敢用這麽陰毒的計策算計抗抗。
可他又有些同情她。這女人可憐,被迫跟了個人渣,又遭受了非人的侮辱,心态變得很毒,也是有情可原。
同時,大橘子恩怨分明,有錯必改的直爽性格,又是姚遠喜歡的。不願意就這樣,把她送到牢裏去,那樣她一輩子就全毀了!
思考了許久,姚遠才對大橘子說:“你的事情,我現在還不能決定,應該怎麽辦?因爲,小慧現在還沒醒過來。
如果,小慧有一天醒過來了,我想,小慧想怎麽對待你,我會尊重她的意思。
如果,小慧再也醒不過來了,那麽,你應該爲你犯的錯誤,承受代價!”
大橘子聽姚遠這樣說,就站起來了,淡淡一笑說:“好吧,我就在家裏等着你的決定。你放心,我不會跑,哪裏都不會去。小慧和我一樣可憐,我就是爲她償命都心甘情願!也好讓她在黃泉路上,有個伴!”
說完,大橘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姚遠和抗抗都站起來,一直目送着大橘子走到大街上,消失在人群裏。
抗抗突然就沖過去,撲到姚遠懷裏去了,哭泣着說:“要是沒有小慧,我就完了!我要是遭受了大橘子那樣的侮辱,我絕不活着!”
姚遠摟緊了抗抗,感受到了她渾身的顫栗。
過了許久,抗抗才平靜下來,身體不再顫抖。
姚遠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說:“都是我不好,不該留你一個人在家裏。放心,以後再不會有這種事了。”
心裏卻在感慨,這就是小慧不聽勸告,強行報仇的結果啊!
抗抗卻突然說:“小慧是爲了躲開我,才讓車猛地拐彎,翻到護坡下面去的。她對我太好了。
如果,她這次醒過來,還是要跟你的話,你就要她吧,我不吃醋了。”
姚遠就拍她頭一下,責備說:“胡說是麽呢?一夫一妻,是咱們國家的基本制度!哪有拿自己的男人當交換籌碼的?虧你想的出來!”
大橘子從姚遠這裏出來,果然就回家裏等着,哪裏也不去,隻每天去張順才老婆那裏,照顧她起居,給她做飯。有時間了,還會去醫院看看小慧。
小慧一直在重症監護室裏,沒有知覺。
那時候的重症監護室,不像現在這樣,有單間的。都是好多危重病人集體住在一個大間裏,和普通病房唯一的區别,就在于那個大間裏有各種監測儀器。還有,就是裏面隻有專業護工,不許家人進入。
但也不是說就永遠不許病人家屬探望病人。每天下午三點,會給家屬一個探視時間,一個病人隻允許兩個家屬進去探望。進去之前,要換醫院發的無菌衣和鞋套,戴無菌口罩,頭也得用無菌帽包嚴了,才能進去。
探視時間隻有十分鍾,不許喧嘩,探視時間一到,必須立刻出來。
小慧始終不醒,大家都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最後,姚遠就讓大家都回去,隻留一對夫妻在守候室裏,随時聽候醫生傳喚。
守候室裏,每個病人就給家屬留一張床,兩個人不是夫妻,沒法在一張床上睡呀。
小慧是女的,留下倆男的,萬一有個私密事兒需要處理,不太方便。留下倆女的,有時候用擔架車推着小慧去醫院其他科室做檢查,女人力氣小,從病床上把小慧往擔架車上倒的時候,又費事。
所以,最終,姚遠還是決定,留下夫妻一男一女是最合适不過的。
大家每隔幾天換一下班,這對夫妻走了,那對夫妻再來,其餘人就都可以回去了。
小慧的企業裏,都是本村本族的親戚,夫妻多的是,随時安排就行了。
王家疃的人,除了服小慧,就是服姚遠。這倆人隻要有一個在,就會秩序井然,要不然就群龍無首,亂哄哄一片。
如今小慧這樣了,但是姚遠還在,大家就還有主心骨。村上有什麽事,大家就主動打電話過來請示姚遠。姚遠就代替小慧,管着她的企業和村子了。
這樣,醫院裏有倆人照顧着小慧,姚遠夫妻再不時過來看看。村裏沒有大事,姚遠就不用過去,隻在電話裏說說就行了。
大橘子有時候也會來看小慧,她一般選擇在下午的探視時間過來,進重症病房去看小慧一眼,和小慧說上幾句話。盡管小慧聽不到,也不能回答,她還是希望小慧能盡快好起來。
像她這樣,到了這步天地,已經活的毫無樂趣了,也不在乎姚遠将來會怎樣決定她的命運。說不定進去坐牢反而比在外面這樣百無聊賴地呆着好呢。
她過來的時候,有時候也能碰到姚遠,就和姚遠一起進去,探視小慧。
她不避諱姚遠,姚遠問她什麽就說什麽,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這倒讓姚遠覺得,大橘子是個不錯的好人。可惜的是,她這輩子毀在張建軍手裏了,不由就從心底生出對她的可憐來。
碰到的時候長了,姚遠就發現,大橘子每次來,都有兩個男的在外面跟着她。
抗抗碰上了,就告訴姚遠說,那就是那天試圖綁架她的四個男人當中的兩個。
姚遠就直接問大橘子,你不說那四個人都回老家了嗎,怎麽還在這裏?
畢竟這四個人最終沒有對抗抗動手,姚遠也沒想對他們怎麽樣。
聽姚遠這樣詢問,大橘子就無奈地苦笑了。
原來,出事以後,大橘子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從銀行裏提出來,給了這四個人,讓他們回家。
可是,四個人誰都不忍心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