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抗站在門口,看着張建國在街上走遠,慢慢消失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裏。
她回頭進屋,看着坐在沙發上紋絲不動的姚遠問:“你幹啥啊,明明都不是你幹的,你爲啥要把這些事都攬到自己身上?張建國在南邊做大了,你不是不知道,将來他有能力給他哥報仇的!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不是小事!你有病啊?”
姚遠坐在沙發上不出聲,眼睛盯着張建國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抗抗忽然就明白了:“你這是替小慧頂缸呢!這種事你都肯替她擔着,你還說你們之間清白?說,你們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啦?姚大傻,我不和你過啦!”
張建國終于不報任何希望,他必須直面姚遠了。
他不願意和姚遠爲敵,因爲他知道,姚遠不是壞人。
可殺兄之仇,不能不報。
回到大橘子那裏,他坐在安裝電話的服務台裏,一下午都沒說一句話。
大橘子忙着招呼顧客,也沒閑工夫和他多說。再說張建國不同意她買兇報複的主意,也讓他們之間有了隔閡。
晚上的時候,張建國告訴大橘子,他又想和她喝酒了。
大橘子對張建國還算可以,立刻就關了店門出去買菜買酒,回來收拾了桌子,陪着張建國喝。
她現在是張建國的女人了,隻要男人着調,她就會無條件服從他。
就像抗抗,那個性子比大橘子烈的多。姚遠也做好多她不願意的事情。
比如,不許她去招工,這麽大的事,當時抗抗心裏極不情願,可還是會服從姚遠。
這是那個時代做女人的道德标準,比起現在來,恐怕要好了許多。
這個晚上,張建國喝着酒,就跟大橘子解釋,他爲什麽不同意大橘子報複的手段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雇傭兇手,對姚大傻不利,最後的結果,往往是把自己也搭進去,同歸于盡。
“搭進去就搭進去!”大橘子恨恨地說,“隻要達到目的,要我這條命都值得!”
張建國就搖搖頭說:“咱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你就這麽不留戀?”
大橘子就看着他,半天才說:“你對我是真心的嗎?”接着就笑了,“得了吧,你可别哄我!我是個什麽東西我自己知道,就是一個爛女人。你隻不過是留戀我的身體。等你對我這個身子玩膩了,你會毫不猶豫地扔掉我,估計跟扔塊破抹布也沒多少區别。”
張建國卻認真說:“我從來不會扔掉我愛過的女人,不管我留戀的,是她的身體還是她的人,我都不會扔掉她,包括我的前妻。如果不是她主動離開我,去找别的男人,我就不會和她離婚,不會抛棄她。”
大橘子就有些迷糊,看着張建國,愣愣地不說話。
張建國就繼續說:“你說的沒錯,我現在留戀的,是你的身體,你能給我帶來興奮。可是,時間久了,我就會留戀你這個人。即使有一天,我不再留戀你的身體了,我也會把你當做我的女人,一輩子對你好。
當然了,以我現在的能力,我不會隻有你這一個女人。我在南邊,還有其他女人。但是,我不會扔掉你,我發誓!
要不然,專賣店拓展業務,這麽大的事情,我也不會和你商量。
我讓你參與進來,就是認可你,把你當自己人了。将來,你有你自己的事業。隻要你不背叛我,不想着獨占我,容不下其他女人,你就永遠是我的女人。”
大橘子就那麽傻傻地看着張建國,好久才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張建國說:“當然是真的。我對你的信任,難道你感覺不到嗎?”
眼淚,就從大橘子的眼中,無聲地滑落下來。
好久,她擦了眼淚說:“我這種女人,沒有資格嫉妒你其他的女人。隻要你不抛棄我,回來了想着我,我就知足了,不會有非分之想。”
張建國就說:“這就夠了,我發誓,永遠不會抛棄你。”
隔一會兒又說:“你看,咱們這不就是好日子嗎?爲了報複一個姚大傻,把咱們才得來的好日子給毀了,你覺得值得嗎?”
大橘子也覺得不值得了,可心裏那口氣仍舊咽不下,就問張建國:“難道,咱們就這麽算了?”
張建國說:“當然不能算了。我是爲我哥報仇,你是爲了你受到的屈辱。”
大橘子就把頭低下去。張建國已經看透她的心思了。
果然,就聽張建國說下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在你心裏,我哥應該也是你的仇人之一,你巴不得他早點死掉,對不對。”
大橘子猶豫一會兒,終于點點頭說:“對。沒有他,我這輩子可能會過的很平淡。像那些在礦機工作的女人一樣,找個喜歡自己的男人嫁了,生孩子,上班幹活,下班洗衣服做飯。不會跟着你,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掙錢機會。
也許,我會和大多數礦機女工一樣,貧窮地,平淡地走完一生。
可是,那樣,我還是一個女人,一個正常的女人。我甯可要那樣平淡的生活,也不願意被你哥哥折磨,更不願意遭受比這還大的屈辱!
這些,都是你那個混蛋哥哥帶給我的,我爲什麽不恨他,爲什麽不盼着他早點死?要不是擔心你回來要這個店,我早就在他吃的飯裏下老鼠藥,弄死他了!”
張建國聽着她這樣咬牙切齒地說話,淡淡地笑了。
笑完了他說:“你這個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不會因爲你恨我哥哥就改變對你的态度。說實話,我也覺得我這哥哥是自己作死,甚至有點死有餘辜。”
說到這裏,就輕輕歎了口氣:“可是,他還是我哥哥,殺兄之仇不能不報。
從一開始我們說我哥這個事兒,我就覺得我們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就好像不在一個頻道上。
現在,我明白了,我們的确說的不是一回事。
可是,這不妨礙我們有共同的仇人——姚大傻。你爲你自己報仇,我爲我哥哥報仇,目的不一樣,目标一樣。”
大橘子就有點糊塗了,半天才問:“那我要你找人對付姚大傻,你爲什麽不肯?”
張建國說:“我不說了嗎,你那個辦法,會把自己搭進去。我們現在活的好好的,幹嘛要爲了一個姚大傻,把自己的好日子搭進去呀?你今年才二十五,以後的日子長着呢,你不想跟着我,過好日子啦?”
大橘子說:“誰不想啊?可是,一想起我受的那些罪,我心裏就窩火,就恨不得和姚大傻同歸于盡!”
張建國就說:“那種下三濫的招數,早就過時了,以後就不要想了。”
大橘子就問:“不想怎麽報仇?”
張建國說:“報仇的辦法有的是啊,比如,可以考慮在生意上擊敗他,讓他一無所有。還可以考慮制造他家庭不和,讓他先窩裏鬥,咱們再借機尋找他的破綻,置他于死地!各種各樣的辦法,有的是。”
大橘子就撇嘴說:“你拉倒吧,姚大傻可不是一般人,當年連你爹都鬥不過他,你就行啦?”
張建國說:“那不見得我就不行啊。我現在混的比我爹好吧?這不就結了?我能混的更好,就說明我比我爹更有辦法。”
大橘子想想也對,就說:“好吧,我聽你的,你說怎麽幹,我就怎麽幹。”
張建國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我們現在啊,先不要急于考慮報仇。
這幾年,我在外面,對姚大傻可以說知之甚少了。你比如,他家裏的情況,姜嬸、美美的情況,還有他和抗抗過的怎麽樣?
最重要的,還是他公司的情況。他在市裏的專賣店,好像産權都不是他的。他和專賣店之間,是怎樣一種運作關系?他服裝的生産是怎樣的,生産與銷售都存在那些利益關系,他們是怎麽結合到一起的?還有,他有多少朋友,有多少仇人,和地方領導之間存在怎樣的關聯?
這些,我們需要掌握确切的資料,最少也得大緻知道,才好找他的破綻,最終擊敗他。
他破産了,就會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的窮人,那時候,我們想怎麽對付他,就怎麽對付他,想怎麽報仇就怎麽報仇!”
大橘子就看着張建國,傻了。這一母所生的兄弟,竟然會有這麽大的不同。
她從張建軍那裏學來的,對付别人的方法,到張建國這裏,就被當做了下三濫的手段,不屑一顧。
而張建國說的這些,在她聽來,根本就跟報仇是兩碼事。
你找姚遠報仇,直接考慮怎麽把他幹趴下就完了,還考慮他丈母娘,小姨子,甚至還考慮他老婆幹啥?這不吃飽了撐的,脫褲子放屁嘛!”
張建國看大橘子那個傻乎乎瞅着他的樣子,就知道她弄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意思,就幹脆對她說:“這個有點複雜,你就不用多想了。總之,我讓你幹啥你就幹啥,我保證,讓你能夠報仇,而且還會讓你報仇報個痛快!”
大橘子就傻乎乎地說:“好,隻要能報仇,我聽你的,你說咋幹我就咋幹!”
張建國看看兩個人吃喝差不多,就說:“走,咱們到床上去,一邊做事,我一邊告訴你具體該咋幹?”
大橘子的臉上就難得地顯出一抹紅暈來。
這對狗男女在專賣店裏盡情歡樂的時候,姚遠躺在自家的床上,卻無論如何睡不着了。
張建國過來拜訪他,從他的言談舉止和沉穩幹練上,他就有了預感,這是個比張順才更棘手,更難以對付的對手。
看來,在南方這些年的鍛煉,讓張建國完全成熟起來,讓他很難被猜透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