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時候,張建軍在自己的鋪子裏,突然被公安機關的人給帶走了。
至于爲什麽,大橘子心知肚明。因爲公安機關在帶走張建軍以後,也把大橘子帶到他們那裏問話。
問話的主要内容,就是圍繞着大橘子爲什麽要嫁給張建軍,是自由戀愛,還是經人介紹?
大橘子還想撒謊,結果她那點小伎倆,根本經不起詢問人員推敲,被問的漏洞百出,難圓其說。
很快,大橘子就說了實話。然後人家就問被張建軍脅迫過的,還有誰?
做爲當事人,大橘子是知道一些人的,老老實實把自己知道和猜測的,都說了。
張建軍出事以後不久,礦機宿舍裏,就風言風語地傳說,公安機關來過廠裏,秘密調查了一批人,然後就無聲無息地走了。
看來,張建軍這一次的罪過不小。
可誰也料想不到,張建軍這小子命不好,正好趕到風頭上。
他對自己過去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
這個案件就屬于重大案件了,最終的結果,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張建軍的事情,姚遠後來還是知道了,他也深感吃驚。
他原來以爲,這小子頂多就是偷雞摸狗被抓了,又趕上風頭緊,肯定會進去蹲個幾年。
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這是誰把他以前幹的壞事都給捅出來了呢?
張建軍幹的這些事情,在當時那個時代,就算礦機有小部分人聽到過風聲,也不敢胡說八道,這關系到許多人的名節。
那時候,女人的名節,可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你隻是知道點風聲,就出去指名道姓地胡說八道,這事要是傳出去,壞了人家女人的名節,人家會跟你拼命的!
同時,那些受害人也不會自己害自己,把這事兒往外說,還會唯恐被别人知道。就算有人追究,詢問,也是斷然不敢承認的。
至于張建軍自己,有時候喝醉了酒,說漏了嘴,别人聽見了,也隻能當笑話聽,不敢較真。
就算議論,也隻敢在幾個好友之間說說,去公安局揭發這種事,是不會有人肯去做的。
你就是去揭發,人家當事人都不承認,你這不是吃飽了撐的,誣告别人嗎?那才叫沒事找事呢!
關于張建軍這些事,姚遠也聽到過,小慧對抗抗講過,抗抗又告訴他了。
但這事情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在當時那個封建思想比較嚴重的時代,受到過威脅的女子,定然是不敢講出來的。剩下的,也就偶爾聽到點風聲。
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公安機關取證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那麽,沒有确切證據,公安機關怎麽會突然介入,又怎麽找到的那些受害人的呢?
這個就太匪夷所思了。
姚遠想了三天,突然就想明白了。
小慧!
聽抗抗說,張建軍這個不是人揍的玩藝兒,當年幹那種事竟然不避諱小慧!興許是爲了滿足自己,他有時候竟然當着小慧的面幹這個!
無疑,小慧是清楚過去這些事的,她恨透了張建軍。
上一次,她找茬想把張建軍的專賣店給攪和黃了,姚遠橫插一杠子,阻止了她。
雖然,她嘴上說聽姚遠的,可是私下裏,又不知道幹了什麽,弄了個什麽陰謀詭計,把張建軍給繞進去了。
這種案子,又過去了這許多年,公安機關不是掌握了确鑿的證據,是不會輕易動手抓人的。
可是,那時候小慧跟了張建軍,除了來自己這裏幫抗抗幹活,基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認識不了幾個礦機的人。
姚遠相信,就算她都見過張建軍領回家裏去的那些女人,她也不見得都認識,叫的上名字來。
那麽,事情又過去了這麽多年,小慧怎麽可能把這些女子都一個個摳出來,給公安機關提供的證據呢?
難道,不是小慧幹的?
嘿嘿,姚遠要是這麽天真,那就不是培養幹部出身了。
他才不會輕易放棄對小慧的懷疑。以小慧現在的智謀和手段,她一定是又設計了一個圈套,把張建軍給套進去了。
然後,張建軍這個二傻子,稀裏糊塗就中了小慧的美人計,把自己當年幹的那些事情又跟小慧說了一遍。
小慧有錄音機呀,她還送了姚遠一個。
她買錄音機幹嗎?隻是爲了聽歌?
姚遠現在相信,小慧在買錄音機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如何讓張建軍原形畢露了!
這個詭計多端的丫頭,你說當初他教她這些亂七八糟幹什麽?她不用在生意上,全用在這些歪門邪道上了!
張建軍走到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這小子膽小,也怕死,可偏偏就自己往死路上走,誰都救不了他!
你知道有今天,又這麽怕死,當初爲什麽還要做那些作死的事情呢?這不也算罪有應得嗎?
姚遠并不可憐張建軍,他隻是覺得小慧太狠了,心裏不由打個冷顫。
這個時候的大橘子,心裏反而異常地平靜。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可張建軍對大橘子來說,卻是一個廢物和累贅。
如果說以前可能還有些感情,從專賣店那一夜之後,她就對張建軍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要不是因爲店是張建國的,沒了張建軍,大橘子可能失去經營權,她甚至都能盼着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早死早超生。
張建軍被執行的那天,她隻是淡淡地對張順才兩口子說:“你們别去了,看見了更傷心,我找倆人去,拉火葬場去就行了。”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專賣店在那天歇業一天,第二天就正常營業了。
這裏面最心疼的,恐怕就是張順才媳婦了。母子連心啊,就算張建軍再不是東西,那也是她兒子,身上掉下來的肉。哭的站都站不住了,想去看兒子最後一眼,都沒有了力氣。
而張順才隻是恨恨地說了一句:“哭有個毬用?”便再不說話了。
那一天,姚遠黑着臉,騎上摩托車,去了王家疃找小慧。
抗抗問他去哪裏,他隻說一句:“王家疃。”就發動了摩托車,獨自走了。
抗抗也和姚遠一樣,猜張建軍這事兒跟小慧有些關系。
可她和姚遠想法不一樣。她覺得,小慧沒啥錯,這事兒擱誰,讓張建軍禍害了一輩子的幸福,隻要有能力,都得這麽幹。
姚遠心太善,連張建軍這種人他都同情,簡直就有些不分敵我。
姚遠和抗抗思想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他考慮的是小慧的做事方法,有些過于狠毒了。
小慧已經是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了。一個具備了許多特殊權力的人,有能力的人,如此嗔呲必報,如此狠毒的辦法能用在張建軍身上,就能用在别人身上。
如此下去,必然樹敵衆多。
好多企業家,最終不得善終,許多人把原因歸結于政策,這是片面的。
如果他做事寬厚一點,寬容一點,不去爲自己樹立那麽多的敵人,再嚴厲的政策,都不會波及到他。
港島那位李大亨,兒子被人綁架,他也僅僅是花錢贖回。以他的能力,兒子贖回以後,他幹不掉對方嗎?他完全有這個能力,可是他卻沒有去這樣做。
爲什麽人家可以好好的活到現在?而且,在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人家就可以發展那麽好,爲什麽别人不行?
并不是傳說中的那些客觀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人家具備平和的心态和寬厚的人品。
不去學人家的人品,反而極力去尋找人家的特殊性和客觀性,追究人家有什麽關系和特權,這就是那些小報記者永遠被稱爲狗仔,人家永遠是大亨的區别。
可笑的是,我們許多人現在還相信這些,還在自以爲是。
是,這些有用。可是,你自己沒有一個良好的心态,隻想着指望這些,你跟那些狗仔也不會有區别,甚至你連狗仔的本事都沒有,隻會坐在家裏怨天怨地,最終一事無成。
姚遠去找小慧,就是要告訴她,她的這種心态,做不了大事,也讓他感到害怕!
張建軍得罪了你,你能想方設法置他于死地。那麽,别人呢?我呢?你還想和我在一起,我怎麽知道你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會不會也要把抗抗置于死地?
姚遠到了王家疃,找到小慧,二話不說,拉着她就回了她家,上了她的小樓,把她關在樓上的卧室裏。
“張建軍這事,是不是你幹的?”他瞪着眼問她。
還真不錯,小慧好漢做事好漢當,一點兒都不打頓,承認了。
姚遠這個氣,沖着她,把他内心的想法都大聲地吼了出來。
小慧就傷心地哭了。
“哥,你怎麽可以這樣想我?”她淚流滿面,傷心地質問姚遠。“你這些年耐心地教我,把我從一個啥都不懂,連反抗都不會的鄉下丫頭,培養成一個自己可以獨立的強人。不要說抗抗姐對我有恩,就是我不認識抗抗姐,因爲你,我也不會,也不敢對抗抗姐有一絲一毫的不敬!”
姚遠餘怒未息:“我不這樣想你,你讓我怎樣想你?我和你說過多少回了?忘記仇恨,寬以待人,你還是要去幹這麽狠的事情!不能斬草除根,就不要做事太絕!就算可以斬草除根,也盡量不用絕戶計!
你以爲你是誰呀?多少比你能上百倍的大人物,都死在絕戶計上!你要人家的命,人家就不會要你的命嗎?樹敵多了,你能保護的了你自己嗎?非要等到四面楚歌的那一天,你才知道後悔是不是?那就晚了!”
小慧不哭了。以她現在的理解能力,她知道了,姚遠說她會害抗抗,那隻是氣話。他是爲她擔心,怕她出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