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把家裏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給邵玲。這個抗抗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小慧那麽貼他,他也隻給了個摩托車。到邵玲這裏可好,四萬!
媽呀,這在當時萬元戶時代,得多大一筆巨款啊!
抗抗的小心眼兒就琢磨開了。從他們沒談戀愛開始,他就和邵玲在一起工作了,兩個人整天的膩在一起,邵玲就像個跟屁蟲一樣跟着他。
他們倆肯定關系就不正常。要不然,别人考不上大學,爲啥邵玲一個初中生都能考上大學呢?姚大傻調教的呗。他爲啥就不調教别人,非得調教邵玲呢?有不正常關系呗!
那時候邵玲年青啊,隻有十八九歲,兩個孤男寡女,工作又那麽自由,張慶忠又不敢管姚大傻,他們在一起,還不反了天才怪!
姚遠讓抗抗這一套理論給氣笑了。
啊,我和她有不正常關系在先的話,我找你,和你戀愛,也沒瞞着邵玲啊?要是那樣,如果你是邵玲你幹嗎?還不告我耍流氓啊?
抗抗想想也對。擱她的話,自己都把身子給他了,他再去找别人,自己早不活了。
“那就是在我們結婚以後,你又和邵玲勾搭到一塊兒了!”抗抗又下一個結論。
姚遠哭笑不得:“我說,你想象力咋這麽豐富呢?我們在一起好幾年都沒事兒,啊,我們結婚了,反倒和她有事兒啦?邵玲那長相,能和你抗抗比嗎?啊,我放着家裏的鮮花不要,偏去外面找野草,我吃飽了撐的是不是?”
抗抗說:“你就是這麽個東西!外面的野草刺激!”
姚遠就真急了:“抗抗,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打你,你信不信?”
抗抗就挺着胸脯說:“有本事你就打,好像我怕你一樣!”
姚遠就站起來往她跟前走,邊走邊說:“有本事你站那兒别跑。”
抗抗立馬就跑了,和他圍着那個大平台捉迷藏。
她不是怕姚遠打她,她是怕讓姚遠逮着,他把她弄懷裏去禁锢着,不出三分鍾,她就繳械投降了。
姚遠也懶得追她了,重新坐回去,看着小心防備着他的抗抗問:“就算你說的,野草刺激。那小慧比邵玲漂亮多了吧?你看我和小慧越過兄妹的界限沒有?”
抗抗說:“誰知道呢?反正我看的出來,慧兒喜歡你。”
姚遠就求她說:“抗抗,你講理一點好不好?你不能這麽着污人清白呀?你要不信,我現在就叫小慧過來,我們一起給你發誓,要是我姚大傻幹過一件對不起你抗抗的事,天打雷劈!”
其實抗抗心裏明白,姚遠沒有對不起她,對她的愛,始終如一。
是啊,姚遠不可能和邵玲有事,可爲啥就這麽大方,傾家蕩産地支持邵玲上學呢?
這個投資,說實話就算抗抗不管,也是很不劃算的。還沒聽說過留學生會跑回來的呢。
雖然大家嘴上說愛國,可外面的生活和收入,的确是國内根本沒法比的,至少落後人家五十年。
一個在現在生活慣了的人,你讓他跑回古代去,過原始生活,除非傻子才肯。
邵玲出去不回來這是一定的,姚遠投這種沒有回報的資,這不傻子嗎?
可姚遠并不是真傻子啊。那他和邵玲沒有特殊關系,怎麽肯給她這麽大一筆巨款呢?
話題就又轉回來了。
姚遠就歎息一聲說:“抗抗啊,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是人情更重要呢,還是其他的?
記得那年你去插隊,你那個同學回來說了你的情況,把咱媽急的,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的樣子。
那時候,我也處在危險之中啊。如果張順才知道我不是傻子,他正是大權在握的時候,他立刻就會以我裝傻爲由,認定我媽的特務罪成立。那麽,我爸爸也就可以定性了,我也會被當做特務,性命難保。
如果我有你今天的想法,隻考慮自己,我就會繼續裝傻下去,不去救你。
那時候你想,你從來也沒把我當正常人,還老是欺負我,我有沒有理由不管你啊?
可是,我沒有這麽做。因爲我知道,你到了最困難的時候,我不救你,你這輩子就完了。
所以,我冒着被别人識破的風險,也要先去救你。
爲什麽啊?這就是人情。人是感情動物,不講究人情,和其他動物還有區别嗎?
邵玲今天,也走到了你那個時候。如果不出國留學,她就隻能和現在的丈夫過一輩子。
她不快樂,心裏讨厭她的丈夫。你讓她和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她一生的幸福,就毀了呀!
抗抗,你說,我們有讓她擺脫命運的能力,我們爲什麽不去幫她呢?僅僅就因爲這是我們所有的積蓄嗎?
錢沒有了,可以再掙。邵玲是個活生生的人啊!你是甯可看着保住自己這點錢,讓邵玲就這麽痛苦地生活一輩子呢,還是搭上我們這點錢,給她一對翅膀,讓她自由地飛翔?
說實話,你說得對,她出國以後,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這個你想得到,我也想得到。我要投資給她,希望她回來,隻是一個理由,一個讓她肯接受我資助的理由。
我隻希望,我認識的,我周邊這些個好人們,都活的好好的,都幸福。
我對小慧,也是這樣。我不希望她沒有幸福,我希望她像你像我,像所有幸福的人一樣,幸福地活着!
我是男人,有欲望的正常男人。小慧這麽漂亮,我不是沒有想法。可是,我不能爲了自己傷害你,破壞你的幸福。
你是我的媳婦,我就有責任讓你自由自在地,幸福地活着。
所以,抗抗,我不會背叛你,不會破壞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
抗抗,有時候幸福,看似很簡單,就那樣觸手可及。可有時候,沒有别人助一把力,幸福就會滑肩而過,越離越遠。就這麽簡單,又這麽複雜。
抗抗,你懂了麽?”
抗抗就開始吸鼻子,肩頭一聳一聳的。
姚遠輕輕走過去的時候,抗抗沒有再躲,而是主動撲進他懷裏,抱着他的腰,好一會兒說:“我就是心疼,那麽多錢呢!”
姚遠摟着她,心裏也愛極了抗抗的天真可愛,不由一首唐詩就信口而出:“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抗抗就在他懷裏接道:“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進酒,君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側耳聽。
鍾鼓馔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谑。
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将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姚遠就吃驚地看着抗抗說:“你也會啊?”
抗抗說:“你忘啦,考大學的時候,你教我的。你說,你最喜歡李白這首将進酒,有豪俠劍客之風,那是你最向往的。”
姚遠問:“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記着呢?”
抗抗說:“我就記住這一首,你說你向往嘛,我就想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向往?”
姚遠就摟緊了抗抗,長長歎息一聲,許久才說:“如果有一天,我們有了足夠的财富,可以放下所有的俗物,我就帶着我的抗抗,浪迹天涯,走遍這世界上所有的大好河山。我們永遠都不分開,永遠就這樣恩恩愛愛,再不管世間任何的事情,再不食人間煙火。無論走到哪裏,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我們都不會在乎,我們隻在乎我們永遠這樣相愛,永遠這樣彼此依靠,彼此迷戀。
這,就是我的向往啊。”
抗抗就被他描繪的情景給誘惑了,抱着他,好久都不肯說話,也不肯松開。
最後才松了他說:“淨瞎說,沒有錢,這世界就寸步難行。再說,咱還有媽,還有妹妹,還有搖搖和媛媛呢,能跑的了嗎,跑哪兒還不立馬就得給拽回來呀?”
從抗抗的沉默裏,姚遠已經知道,他的抗抗有着和他一樣的,一顆自由和俠義的心腸。
是啊,那隻是一種理想,一種無法實現的理想。他們畢竟不是李白,有個多金的唐玄宗,可以“饋金放還”。财富,還得他們自己來創造。
同樣,他也不是李白光棍一個人。他有那麽多人要牽挂,永遠都不可能浪迹天涯。
但,這也不妨礙他傾盡所有,俠義一把,把邵玲從苦海裏給撈出來。當真有詩人那種千金散盡的豪情。
同時,他也要慶幸,有個懂他的妻子。
抗抗心裏,也有個俠義的情懷的。從她肯收留小慧,爲這個和姚遠吵架,就可以看的出來。論行俠仗義,抗抗不輸于姚遠。從她那大咧咧的小模樣上,都能感受的出來。
她真正可以理解姚遠,可以跟着他的心走。
有這樣一位妻子,姚遠心滿意足。
這也是抗抗和小慧的不同。
如果是小慧,她不理解也不會和姚遠發脾氣争辯,她會信任姚遠,服從姚遠的決定。
抗抗不同,她會發脾氣,會和姚遠吵。但是,一旦她真正理解了,她就會和姚遠一起犯渾,一起犯傻。
兩個人,到底哪個好呢?姚遠也不知道。
但想起小慧,他就想起那個五年之約,還剩下兩年。
如果到時候小慧還是像現在這樣,除了他誰都不接受,那可就慘了!
而姚遠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小慧,又在策劃着一個更令他頭疼的陰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