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年青的時候潑辣能幹,兩個閨女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她性格的影子。
隻是抗抗跟姚遠久了,身上屬于女性的東西更多一些。美美則帶了些說一不二的官氣。
美美心裏,還真是不怎麽着急嫁人。一是的确沒有碰到讓她心儀的,二是她也舍不得離開這個家。
這個家多好啊,啥都不用她操心,要啥就有啥。她是老小,大家都得寵着她呀。
回家把衣裳亂七八糟一扔,飯在飯桌上,吃飽了一抹嘴,想幹啥就幹啥。
工作上也不用擔心。路,大傻姐夫給鋪好了。遇到難題,捅了漏子,有詭計多端的大傻姐夫幫她擦屁股。
嫁了人,這些特權恐怕就沒有了,得像她媽她姐一樣,洗衣服做飯看孩子,想想她都覺得累。
她整天說她媽有偏有向,其實,小時候抗抗也就是因爲年長個大,賺了個有新衣裳穿,剩下的,她一點都沒吃虧。不但不吃虧,還賺便宜了呢。
她媽因爲衣裳的事,心裏覺得虧了她,其他方面自然就會偏向她,比如有個好吃的,都會緊着她。
抗抗呢,腦袋不靈光,可和她媽一樣,知道護着妹妹。除了衣裳,好吃好喝的,都不會和妹妹搶。
小時候吃隻冰糕,姐倆就一隻,抗抗盡管也饞,可就是咬一小口,就把剩下的都給妹妹了。
美美像姜姨一樣,嘴上不饒人,可心裏記着媽和姐對她的好,愛着她們,不舍得離開她們。
所以,沒有自己十分滿意的,她甯可呆在家裏,當一輩子老姑娘,享受現在幾乎和搖搖、媛媛一樣的待遇。
她跟姚遠發火,吼他,主要就是她知道這個姚大傻比她聰明,更比她會算計。他要是答應了她媽,明年年底之前把她嫁出去,估計他就有辦法做到。
可沒有十分滿意的,美美的确是不想嫁人啊。她得先把姚大傻給鎮住,強烈把自己的不滿表達出來,讓大傻姐夫知道,她不想随便嫁人,估計她大傻姐夫就會有所收斂,不敢在她身上耍心眼兒。
吃着飯的時候,美美心裏還是不放心,想着吃了飯單獨跟姚遠談談,把自己的心裏話告訴他。
她現在事業正是走上坡的時候,整天忙的團團轉,是真的沒時間談戀愛,而别人介紹了她也沒時間見。
這種人生大事,總不能大街上随便挑一個,就拉回來拜堂成親吧?
姚遠之所以敢答應姜姨,明年就可以讓美美嫁人,也不是純粹糊弄姜姨。
他也在爲美美的事傷腦筋,既怕她管不住自己,當真和劉健那小子攪和到一塊兒,又怕小姨子當真嫁不出去,将來湊合着找一個,耽誤了一輩子的幸福。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二十七了還沒男朋友,當真就算老姑娘了。
可姚遠有他獨特的優勢,他知道未來礦機怎麽回事兒啊。
他在礦機幹技術副總的時候,和技術部門的人打交道多。他記得,當時的總工蔣衛東,就是八二年畢業的,動亂後第一批大學生。
蔣衛東和他一樣,都是外地人,大學畢業分配到礦機來的,隻不過比他早了十多年,是前輩。
他來礦機的時候,蔣工已經四十多了,不過人挺老實,長的白淨,一看就知道,是标準的知識分子。
蔣工的老婆是礦機醫院内科的護士長,比蔣工小五歲,經别人介紹認識的。
姚遠有時候孩子生病,去礦機醫院看病,還專門到内科尋找過蔣夫人,卻是沒有發現這麽個人。
按時間推算,蔣工老婆這時候應該已經在醫院裏工作了,爲什麽沒有這麽個人呢?
也許,他來的這個世界,當真不是他原先的世界。
正好,蔣夫人不在這個世界裏,那麽蔣工來了,就可以介紹他和美美認識,相信蔣工一定會喜歡美美,因爲美美比他那個護士長老婆可漂亮多了。
美美應該也可以喜歡上蔣工。因爲蔣工這人雖然老實,可并不迂腐,人也挺幽默,而且知識豐富,跟他一樣,博學雜記,會的不少。甚至人家還會拉二胡,拉手風琴,這個姚遠就一竅不通。
最重要的就是,蔣工也是學工的,和美美都在廠裏工作。這樣,兩個人經常能見面,談戀愛就不耽誤工作了。
蔣工原來不叫蔣衛東,叫蔣文東。他家裏是知識分子出身,給他取文東武西的意思,盼望他将來可以成爲國家棟梁之才。
運動開始的時候,他這個姓有點倒黴,又和那位是同鄉,這不是要做那位的文臣嗎?他爹一着急,幹脆就換了文攻武衛的意思,叫蔣衛東算了。
于是,蔣工就改了名字。
姚遠挺欣賞蔣工的爲人,不溫不火,和他一樣,主意都在心裏,知道怎麽去避開自己越不過去的坎兒。
美美不說喜歡他這樣的嗎?那我就給你弄個和我差不多的來,這回你滿意了吧?
而且,蔣工是五三年的,正好比美美大兩歲,比抗抗小一歲,當然也就比姚大廈小一歲,年齡也合适。
還有,就是蔣工也是外地人,将來和美美結婚了,仍舊要在這裏生活。
等以後條件允許了,買塊地,蓋個别墅,大家仍舊可以圍繞着姜姨住在一起,一家人還是不會散了。
姚遠心裏有這個蔣工,當然就敢答應姜姨明年讓美美嫁人了。而且,除了蔣工,他心裏還有幾個人選呢,都是那一批要分來的,都比劉建強。他心裏是有底的。
他勸着美美再等等,等第一批大學生畢業,這句話可不是蒙着頭胡說的,是有目的,有深意的。
所以,美美沖他吼,他知道美美的意思,也不生氣。
時候沒到,他也不急着和美美掰扯這個。
邵玲下午來過了,他就和抗抗商量,晚上吃過了飯,帶着東西,去邵玲她爸家裏,看看邵玲。
姚遠做事,喜歡圓滑周到。大家都知道他有點小錢,混的不錯,他也忘不了大家。
過去的同事和朋友,比如在清潔隊時候的隊長張慶忠和副隊長李樂,還有給他做抗抗牌商标圖案和寫字的那位劉老師他們,包括抗抗的同學和朋友,劉夏她們,在一起不錯的,還有過去照顧抗抗服裝生意的那些老顧客們,每年過年之前,他都會和抗抗一起,挨個的帶着禮物去人家家裏走一趟。
所以,每年過年之前這一個月,姚遠和抗抗也是很忙的,這就怪不得姚遠爲了美美的事跑出去一個星期不回來,抗抗會不高興了。
花不了多少錢,卻可以落個好人緣,這是姚遠遵循的做事原則。
就算邵玲不回來,姚遠和抗抗每年過年之前也會過去她爸家裏,坐一會兒,問問有啥事需要幫忙?
人家真有事,他也真會幫忙。隻要他能坐到,就不會推辭。
比如公路邊上那個公家飯店的服務員劉姐,就是李樂的親戚,想買電視機,弄不到商業票。李樂隻是跟姚遠說過一回,姚遠就記住了。
搞到商業票的時候,他就先給了劉姐,自己用卻要去黑市上淘換。
這樣一來,姚遠在礦機這一片,可謂人緣極好,走到哪裏都有朋友。
姚遠夫妻帶着禮物,年前去拜訪朋友、同事,可也有不敢帶東西去的,這恐怕是全礦機他唯一空着手去的,就是張代表家。
張代表還是有軍人作風,不要老百姓的東西。你買了東西去,他當時不好意思讓你帶走,事後會讓媳婦打聽你帶去東西的價格,然後照價再加五塊錢,把錢退給你。
兩口子在廠裏工資掙的不多,姚遠去幾回,就得弄的人家揭不開鍋了。
所以,他去張代表家,根本不敢帶東西,但心裏對張代表即尊重又尊敬。
這樣的好人,他願意讓對方沾自己的便宜。
于是,他就想了個主意,每年按着張代表兩口子的身量,給他們做衣裳,然後用最便宜的價格給他們。
他的理由是,他的服裝公司是從礦機走出去的,對礦機本廠職工,都優惠。
他和抗抗也的确是這樣做的。礦機職工要到抗抗專賣店買衣服,隻在那裏試穿合适了就行,然後把衣服上的編碼記下來,去姚遠的公司告訴他,他就打電話告訴小慧。小慧騎摩托車進城的時候,就把衣服給捎過來,然後姚遠再回家的時候,給人家捎到家裏。
這樣買的衣服,就比專賣店裏便宜了百分之二十,姚遠把屬于自己品牌費用,給取消了。
當然了,賣給張代表夫妻的,就遠遠不是取消品牌費用,是能少收就少收。
而且,那都是抗抗自己,按着張代表夫妻倆的身量,量身定做的,上面沒有編碼,世面上也沒有重樣的,張代表想打聽價格,也打聽不着。
姚遠心裏,是有熱血的。對張代表這樣他尊敬的人,對有良心的好人,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人家,是實心實意和人家交往的。
所以,礦機那些好人,也都會說傻哥好,爲朋友兩肋插刀,夠義氣。
但對背後裏诋毀他和他的家人,暗地裏算計他的人,他就沒這麽好了。
你算計他,他比你還能算計。你讓他吃一毛錢的虧,他心裏都能記着。當時可能臉上笑嘻嘻的不發作,但他早晚會找機會找回來,至少要讓你吃一塊錢的虧,做爲對你的懲罰。
所以,礦機還有一些人,背地後裏罵姚大傻不是東西,壞着呢!但都知道姚大傻厲害,痞子都不敢惹,他們明裏也不敢罵他。
吃着飯的時候,美美還想着晚上找姚遠說明白她不急着找對象這事兒呢,聽姚遠在飯桌上和抗抗商量,要去邵玲家,也就隻得作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