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姚遠就首先開口對姜姨說:“媽,不要孩子,是我的主意,跟抗抗沒有關系。”
姜姨就歎口氣說:“你爸抗戰的時候,是他們那個縣的縣長,遊擊隊司令,沒和rb鬼子少打仗。鬼子爲報複他,把他家裏給殺絕戶了,就你爸自己活了下來,這是你媽告訴我的。大傻啊,你不要孩子,對不起你爸,更對不起你們姚家的祖宗啊!”
姚遠說:“媽,我錯了,我和抗抗商量了,聽你的,先要孩子。”
姜姨嚴肅了說:“肯定得要孩子,還不能少要了。今年到年底,我要是看着抗抗還空着肚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接着就說:“抗抗個女孩,結了婚就是媳婦了,和别人家的媳婦一樣,生孩子做飯洗衣服,你還惦記着讓她上大學,上大學幹啥呀?看孩子做飯洗衣服這些事兒,她上大學去了誰來幹,你幹呀?抗抗好高骛遠不着調,你怎麽也跟着不着調呢?她想幹啥就得幹啥呀?都是你一天到晚寵着她,把她寵到天上去了都!我告訴你,就是将來大學對外招生了,也不許抗抗去上,聽見沒有?”
姚遠隻有苦笑。
姜姨的觀念,不是他可以改變的。這時候離公開高考還有差不多三年的時間,姚遠也不想和姜姨掰扯這些,等到時候差不多,那時候沒有了如今這許多的政治禁锢,說不定,姜姨自己就想開了,允許抗抗去上大學了。
他隻是嘿嘿地傻笑,不再說話。
吃罷了飯,姜姨拿着蒲扇,到寬街上涼快去了。
大夏天的屋裏熱,呆不住人,姚遠就領着抗抗,去後面的山上。山頂上人少,風也大,比村子裏涼快。
姚遠同意要孩子了,抗抗反而挺高興。給人家做媳婦圖什麽呀?不就是像她媽一樣當媽,替大傻繁衍後代嗎?好多熟人見了她都問她,咋還沒有啊?那意思,不是姚遠不行,就是她不行,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誰知道這個大傻和大多數人都不一樣,把生育後代根本不當一回事。給她灌輸的那些婦幼保健知識,把夫妻的事兒直接講成一種樂趣,和繁衍後代好像沒啥關系了。她都懷疑大傻講的,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知識,并不是愛衛會講的。可她也不好意思去問别人,更不好意思專門跑到愛衛會去聽這個,隻好自己在心裏納悶兒了。
可大傻講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那種放松自己,放飛自我的感覺,真的很舒服。身體在他那雙大手的撫摸下,也真的可以幸福的不能自抑。
大傻告訴她一個詞:銷魂。
真的是銷魂。
從這件事上,她又體會到了一句流行語的意思:靈魂深處鬧革命。
九月份的時候,抗抗那事沒來。
姚遠領着她去醫院檢查,懷孕了。
最高興的,恐怕就是姜姨了。
姚遠趁着姜姨高興,就跟姜姨提出來,每月從他工資裏再拿出十塊錢來,加上他幹搬運工掙的五塊錢,一共是十五塊錢,做爲抗抗的營養專用基金。
姜姨不同意。
誰家女人不懷孕啊,還用專門拿出這麽多錢來營養?十五塊錢,夠一家人吃半個月的了!
姚遠就耐心解釋說:“這不光是爲了抗抗啊,也是爲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孩子獲得了足夠的營養,将來才能生長的更健康不是?”
姜姨不以爲然說:“孩子她媽健康,你健康,自然就會生出健康的孩子。我看,就是你寵抗抗寵的沒邊。這還不到一個月,飯不讓做了,活不讓幹了,衣服也不接了。抗抗一天到晚除了出去遛彎兒,就剩下玩兒啦,這比地主家的閨女都享福了。你看看,整個礦機,有你這麽寵媳婦的沒有?國家還規定,八個月以下正常上班呢!都寵的沒邊了,還得專門拿出錢來供她吃喝,不行!”
姚遠就追在姜姨屁股後面說:“國家啥時候有那規定啊?媽你淨胡說。咱們現在吃的飯啊,對嬰兒來講,營養是非常不夠的。抗抗不喝奶粉,孩子就會缺鈣。沒有紅棗吃,就會缺鐵。另外啊,還得買些核桃,補充維生素e。另外,還得買阿膠,保證抗抗血液抗體足夠,增加免疫力,盡量在懷孕期間少生病。現在大多數藥物,對嬰兒都是有毒的。媽你看我真的是爲了孩子着想,真的不是爲了抗抗。”
姜姨就轉過身來,看着姚遠問:“你說的這一堆亂七八糟,都是從哪兒學的?”
姚遠愣怔了一下,接着就說:“這都是我媽留下的書裏說的。”
姜姨就問:“書呢?拿來我看看。”
姚遠說:“書,書不是讓造反派給抄走了嗎?”
姜姨就撇嘴說:“你現在說啥我都不敢相信。爲了你這個嬌貴媳婦,你啥瞎話都敢跟我說。我生抗抗的那天,還在地裏刨地呢。感覺着不對勁兒,你爺爺趕緊找個推車往家裏推我。還沒到家呢,抗抗就下生了。那時候吃的是糠菜窩窩,能吃飽了就不錯。抗抗不一樣長這麽大個個子,小臉紅撲撲的,人見人愛?”
姚遠說:“媽,那時候咱不是沒條件嘛。現在咱條件允許,爲啥就不能讓抗抗過的舒服一點呢?再說她是你親閨女啊,我寵着她,把她養的白白胖胖的,你應該高興才對啊,哪有你這樣對待閨女的?”
姜姨就不高興說:“我就這麽對待她了,你得怎麽着吧?”
姚遠就趕緊說:“媽,我說錯話了,我不對。”
姜姨就笑了,然後說:“大傻啊,我知道你稀罕抗抗,對她好,可這個好不能是無限好,你知道不知道?”
姚遠說:“我知道,我知道。咱就她懷孕的時候寵着她,等她生了孩子,該幹啥還得幹啥,這樣還不行嗎?”
姜姨就哼一聲說:“生完孩子還得坐月子呢,做完月子還得喂奶呢。到時候你還得給我找一堆理由出來,繼續寵着她!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不行!頂多就是咱家雞下的蛋都歸她吃,白面都給她下雞蛋面吃,别的說啥也不行!”
姚遠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自己屋了,抗抗就看着他傻笑。
姚遠問:“你好好的笑啥?傻樣!”
抗抗說:“你和媽在屋裏理論,我都聽見啦,吓得我沒敢進去。你不用專門給我買好吃的,我現在這不挺好嗎?大傻,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媽說的,我覺着也沒錯,我沒有那麽嬌貴。你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記着,這總行了吧?别去跟媽無理取鬧啦。”
姚遠就生氣說:“我這叫無理取鬧啊?我就這麽一個媳婦,我對她好點怎麽啦?真是的,就沒見過你媽這麽不講理的!”
抗抗就笑:“誰家不是一個媳婦啊,你還想娶倆呀?”
姚遠就過去摟着她說:“抗抗,說真的,我這輩子就隻能有你一個,别人白給我都看不上。有你,是我的最大幸福了!”
抗抗也感動了,偎進他懷裏說:“我也是。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命真好,能嫁給你,我這輩子知足了。無論是受窮還是享福,我都心甘情願,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兩個人說的動情,不由就抱得緊了。抗抗就把手伸進姚遠的衣服裏面,撫摸他的胸膛。
姚遠趕緊把她松開了說:“你有了,咱們以後就得注意了,這個也不能想了。”
抗抗紅着臉說:“這才不到一個月,沒事兒的。你可想好了,等我顯懷了,你想恐怕也不成了。”
姚遠就哄着她說:“現在不行,晚上咱們再……你别亂動,老實呆着!”
抗抗就不動了,過一會兒,在他懷裏說:“我現在還看不出來。要不,我再接點衣裳幹?也好補貼一下。再幹了,這錢就不給媽,省的你和媽整天的墨迹。”
姚遠想想,還是搖搖頭說:“不行,活接起來就沒完,隻能堅決不幹才能刹住車。”
過一會兒說:“我再想點辦法,看能不能通過其他辦法掙點錢?實在不行,我就強行從工資裏扣下十塊錢。到時候媽罵我就讓她罵,反正我臉皮厚,不怕她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