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口鎮。
滑口鎮地處東阿縣以北、平陰縣以西,背靠大清河,可謂是四方延伸的交通之地、商貿彙聚之所,自本朝以來就是兖州北部一處重要的商貿重鎮。
正是由于滑口鎮地理位置便利,導緻了滑口鎮上人潮如斯、商鋪林立,山東各地的商貨甚至是南直隸、河南一帶的商貨都會途徑滑口鎮運往山東各地販賣。
商貿繁盛之後,各方豪強、惡霸便會随之滋生,以便從中尋得好處。
正因于此,朝廷在這處并不算很大的滑口鎮上特意設置了一個百戶所進行震懾,這在别的村鎮上可是不多見的情況。
張骁軍帶着兩個青壯風塵仆仆趕到滑口鎮的時候,已經是這天的下午時分了,很少離開魚山集的三人走在滑口鎮的街巷上,頓時就有種目不暇接的感覺,被鎮上的人潮和一間接一間的商鋪閃花了眼,每個人都是興奮不已。
這也難怪,張骁軍三人雖然在魚山集生活了十幾、二十年,但是很少到滑口鎮來,滑口鎮對于三人來說就已經是一處繁華無比的存在了。
三人走了一會兒,一名青壯問道“哨長,那百戶所在哪裏啊?這人來人往的去哪裏找啊!”
張骁軍說道“上次胡小旗來的時候我特意問了一句,知道大概的方向。走!咱們朝那邊走。”
走了一會兒,三人穿過人群來到了百戶所前,跟門房說明了來意。
沒過多久,胡德興便大笑着走了出來“哈哈,張兄弟咱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來,咱們進去!”
說完,胡德興便拉着張骁軍,招呼三人一同進去。
張骁軍卻是笑着說道“胡大人我們就不進去了,我們今天來是特意請胡大人的。”
“哦?什麽事?”
“咱們這段時間沒見,君韬兄弟我們都是很想胡大人,所以我才過來請大人一同去魚山集,咱們兄弟一起喝個昏天黑地才好!”
胡德興聞言大笑了起來,說道“也好!在這百戶所喝酒也是他娘的不痛快!三位兄弟稍等,我去叫上孫緒和孟凡辰那兩個家夥一同,咱們這就出發。”
張骁軍笑着說道“胡大人不急,我這兩個兄弟在這裏等候大人,我先去鎮上打些好酒,咱們魚山集碰面!”
“也好!張兄弟可要快些啊,沒有你咱們可是喝不痛快。”
張骁軍辭别胡德興之後,便對那兩個青壯一使眼色,二人都是微微點頭。
之後,張骁軍便回到了滑口鎮的大街上,看了看人來人往的街面,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裏打探王家産業的消息。
這時,張骁軍看到不遠處有個小酒館,裏面可謂是座無虛席,便走了進去。
張骁軍随便找了一個座位,要了一盤小菜,便和周圍的酒客攀談了起來。
“這位老哥,這滑口鎮可真是繁華啊,到處都是商鋪,這都比得上兖州府了吧?”
那個漢子笑着說道“那是自然,雖然咱們這滑口鎮不大,但每日流轉的銀錢那也是無數啊!”
“真是不得了!那鎮上也是富戶不少吧?”
“那倒是不多。”
張骁軍笑着說道“呵呵,那和我家那邊也差不多啊,沒什麽大戶人家,大家都是窮人啊。”
“你家那邊?”
那漢子聽張骁軍這麽一說,臉面頓時有些挂不住了,說道“你家在哪邊?能和滑口鎮相提并論?我滑口鎮上雖然富戶不多,但可是有王家存在的,那可是有着潑天錢糧的巨富啊!”
張骁軍嗤笑一聲,言道“王家?在鎮上有什麽産業?就敢稱爲巨富?”
這麽一說,那漢子整張臉都憋紅了,聲音也提高了幾分,說道“那王家在東街上開着一間酒樓和一間賭坊,在鎮子南面還有一間賭坊,兩間賭坊不提,那間酒樓号稱醉中仙,可是滑口鎮最大的酒樓。光是這三間鋪面,王家就是日進鬥金!這還不算是巨富?”
說到這裏,那漢子湊到了張骁軍跟前小聲說道“更别提那王家還販賣私鹽!”
張骁軍裝作非常震驚的模樣,然後繼續和那漢子攀談着,将王家這三間鋪面的詳細情況都問清楚了,便大笑着結賬而去。
當張骁軍動身返回魚山集的時候,胡德興、孫緒、孟凡辰三人在那兩名青壯的陪伴下,已經來到了郭家。
劉君韬、嚴虎和張白圭一同在門外迎接,衆人見面分外高興,寒暄一番之後,胡德興奇怪的說道“咦?君韬兄弟,郭員外去哪了?今日喝酒可不能沒有郭員外啊!”
說到這裏,劉君韬等人都是神色暗淡,一時之間竟是無人答話。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胡德興見狀頓時暗叫一聲不好,急忙大聲說道“你們說話啊?怎麽了這是!”
劉君韬沉聲說道“胡大人什麽都别說了,咱們先去郭員外房裏看看吧。”
說完,劉君韬便領着胡德興三人來到了郭永忠的房間,見到了躺在床上、鼻青臉腫的郭永忠。
此時,郭永忠微微張開了眼睛,張了張嘴,竟是發不出聲來,好像随時都會撒手人寰一般。
“郭員外!”
胡德興看到郭永忠的模樣頓時驚呼一聲,緊接着便怒氣沖天的喝問道“誰幹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老子殺了他全家!”
孫緒和孟凡臣見狀也是怒不可遏,不住的叫罵着。
旁邊伺候郭永忠的唐宇神色悲戚的說道“胡大人,前幾天一夥賊人趁着君韬兄弟和護衛隊青壯外出操練的機會,來到村子裏見人就搶,幾乎将村子洗劫一空,還要擄走我家小姐。我家員外上前分說了幾句就被那夥賊人打成了這樣,差一點就被活活打死了!”
“混賬!簡直沒王法了!是哪裏的賊人?我要殺了這幫混賬!”
劉君韬淡淡的說道“胡大人放心好了,那夥賊人都已經被我們殺完了。其實今日請胡大人過來,就是想和胡大人商議一下如何善後的事情。”
聽到這裏,胡德興頓時打了一個激靈,看了看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劉君韬、張白圭、唐宇、嚴虎幾人,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偷偷瞄着自己的郭永忠,心中暗道不好。
旁邊的孫緒暗中拽了胡德興一下,湊到耳邊小聲說道“老大,我怎麽覺得咱們被算計了啊!”
胡德興心中明白,要真的是一般的小毛賊,憑着劉君韬的膽子和魚山集護衛隊的實力,根本就用不着将自己騙過來商量善後之事。
那唐宇所說的賊人絕對不是一般的強盜,弄不好是連自己都不敢招惹的大人物!
想到這裏,胡德興臉色發白的問道“是哪裏的賊人?你們殺了多少?”
這時,劉君韬對着嚴虎點了點頭,嚴虎一言不發的轉身出去,片刻的功夫便拎着一顆人頭走了進來。
劉君韬接過來走上前去,說道“此人胡大人可認識?”
胡德興、孫緒、孟凡辰定睛一看,頓時汗毛炸裂,三人差一點就驚得坐在了地上,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驚叫道“王伯宗!”
胡德興猛地沖了過來,一把抓住劉君韬叫道“說!你殺了王家多少人馬?”
“加上王伯宗一共四十五人,還有三個俘虜。不過,那三個俘虜昨天晚上跑掉了。”
聽到這裏,胡德興幾乎是欲哭無淚,說道“這樣天大的事情,你叫我來有什麽用?”
旁邊的孫緒和孟凡辰也是有些失魂落魄,顯然是被眼前的事情給吓住了。
劉君韬拍了拍胡德興的肩膀,說道“咱們還是去正廳說話吧,讓郭員外休息一下。我之所以派張骁軍去請你,是因爲郭員外和那王伯宗理論的時候,擡出了胡大人的名号,希望可以鎮住對方,卻不想招來了一頓暴打。”
“這裏面還有我的事!”
胡德興瞪大了雙眼看向劉君韬,恨不得将劉君韬暴打一頓,卻見劉君韬将頭微微撇了過去,和嚴虎一起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胡德興轉頭瞪了郭永忠和唐宇一眼,二人都是不自覺的看向了别處。
此時,胡德興隻有邁着重如千鈞的雙腿走向了正廳,準備聽一聽劉君韬還有什麽話要說。
孟凡辰也是步履蹒跚的跟了上去,孫緒向外走去的時候,回頭對郭永忠說道“郭員外,你們可真是膽大包天啊!”
待三人出去之後,郭永忠才坐了起來,苦着臉喃喃的說道“咱們哪有這麽大的膽子?膽大包天的隻有君韬一個人啊!”
當胡德興、孫緒、孟凡辰來到正廳的時候,隻見劉君韬和嚴虎正站在廳中,屋子裏還擺着三個不算很大的木箱子。
就在胡德興三人愣神的功夫,嚴虎上前将那三個木箱子一一打開,隻見裏面裝的是一箱白銀和兩箱私鹽。
接着,劉君韬便将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當然沒忘記将胡德興也牽扯其中。
之後,劉君韬說道“胡大人事已至此咱們除了和王家拼個你死我活以外,已經沒有别的選擇了!這些銀子和私鹽,就是我們在荒廢驿站繳獲的一部分,差不多有一半吧,都送給胡大人和幾位兄弟了!”
“這些都是給我們的?”
胡德興有些不敢相信。
“沒錯!這些估計夠兄弟們下半輩子吃喝之用了。不過……”
劉君韬看着胡德興三人有些發直的眼神,繼續說道“不過對于王家來說,這些财貨隻是九牛一毛而已!胡大人和幾位兄弟拿了這些錢财可以另尋它路躲出去,冷眼旁觀看我魚山集和王家死命相搏,我劉君韬和魚山集的鄉親絕不會怪胡大人,畢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當然,胡大人要是願意和我魚山集一起共抗王家,将來王家那潑天的家财裏,就有胡大人和幾位兄弟一份!”
胡德興聞言不由陷入了沉思,旁邊的孟凡辰愣愣的問了一句“我們要是跟魚山集一起打王家,還能拿這些财貨嗎?”
“當然!不論胡大人和幾位兄弟如何選擇,這些财貨都是諸位的!”
胡德興瞪了孟凡辰一眼,然後說道“可我們是官軍,貿然擊殺良民恐怕交待不了啊!”
“良民?”
劉君韬聞言冷哼一聲,說道“胡大人扪心自問,那王家可算得上是良民?再者說,咱們此番也不是民間私鬥,而是胡大人征調我魚山集青壯剿滅鹽枭!”
胡德興聞言顯然有些心動了,不過面對王家,心中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孫緒卻是打定了主意,對胡德興說道“老大,這可是個機會啊!此前剿滅鎮八方的功勞就被百戶大人奪了,到現在你還是小旗官,陣亡的六哥兄弟連安家費都沒着落,這樣的憋屈日子你還沒過夠啊!”
孟凡辰也是說道“是啊老大!要是咱們聯合魚山集幹掉了王家,百戶所裏誰還敢跟咱們兄弟對着幹?就算是不升咱們的官,有着這些錢财還愁什麽?”
“他娘的,老子幹了!”
胡德興猛然叫道“君韬兄弟,咱們今天就歃血爲盟,那王家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