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院。
林甯和田五娘諸女忙完後回來,就見春姨正在掉淚。
小九娘和甯南南守在一旁,也不敢言語。
見到他們回來後,小九娘忙歡呼一聲道:“姨,姐夫、姐姐她們回來啦!”
春姨聞言立刻起身,急行數步上前,直到看見齊整的林甯站在跟前時,才哭道:“甯兒啊,你活着回來了,你可吓死我了哪!”
林甯莫名道:“春姨,剛才我們不是已經回來過一回了嗎?”
春姨泣不成聲,一旁小九娘睜着大眼睛看着林甯道:“姐夫,春姨聽說妙秋師太昏倒了,就去瞧瞧。結果就聽說這一仗你們打的好慘,佛寨裏的和尚都快死光了,西邊兒那邊動靜也和天塌一樣,姨就害怕了。”
甯南南點頭附和道:“越想越害怕,我要去尋你又不讓……”
林甯見春姨恐懼的顫栗,知道她吓壞了,拍着她的肩膀溫聲道:“今兒我連和敵人照面都沒照面,是五娘、鴻兒和元兒她們仨動的手。五娘先前還受了重傷,剛醫好,鴻兒和元兒也不輕快。我就躲的遠遠的,挖了個大坑,把那些壞人給埋了……咦,小南,你這是什麽眼神?看不起我是不是?你看看小九兒,人家都是崇拜的看着我,你這頭腦簡單的就以爲動手的才是英雄?”
甯南南這次不怕,甯挨批也不改變主意。
鄙視你!
反正有師父在,不怕表哥吃了我……
林甯懶得理會她,見春姨終于松了口氣,目光中夾帶着表揚的贊了林甯一眼後,連忙關心起田五娘等人來……
好一番“婆慈媳孝”之後,春姨才放過完全沒這方面經驗的幾個姑娘,最後感慨道:“玲珑她娘這次是真傷着了,生生哭暈過去兩遭。也是可憐見的,她打小被爹娘遺棄,是那位天虹神尼收留了她,親自撫養她長大,教她武功。犯下大錯,也沒怎麽傷她,還讓她生下了玲珑後才下山。這樣一個好人,竟被歹人給殺了,還生生摘了腦袋……造孽啊!”
此言一出,東方伊人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因爲春姨口中恨的咬牙唾棄的那個造孽之人,正是她外公。
若是旁的事,她也就忍了,可她外公剛死,那是她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一個疼愛她的親人了。
東方伊人道:“春姨,若不是我外公出手,不止天虹神尼會死,普泓神僧會死,佛寨連一個人都剩不下來。佛寨死完,澹台崇明就會來這座山寨,到那時,連我們都不能幸免。我外公忍辱負重,多次出手殺人,身受重傷,就是爲了取信半聖澹台崇明,最後一下殺死他。”
春姨聞言徹底糊塗了,不解問道:“你外公?我罵的是惡賊……”
林甯輕輕攬了攬東方伊人的纖腰,輕聲道:“别激動……”
然後又對大家道:“這世上,哪有純粹的好人和壞人?我們一直拯救流民百姓,可在世家眼裏,我們就是十惡不赦之人,他們甚至認爲,會有好多人命因我們而亡。在許多人眼裏,穆仁文……也就是伊人的外公,十分可惡。但正如伊人所說,要不是他,今天是要出大事的。說起來,他是我們所有活着人的恩人。但在金剛寺、星月庵的眼中,他便是從黃泉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而金剛寺和星月庵,這次有大功于山寨,按理,我不該說他們的壞話。但就我所知,兩家在楚州大禅山時,門下知客僧收租逼死佃戶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在那些被逼死佃戶的兒女心中,佛門就絕稱不上好人了。都是一言難盡的事……”
春姨聞言懷疑道:“不能吧?天虹神尼我也見過,說過話,素仁師太她們都是極好的人哪。”
林甯笑道:“她們好,不代表星月庵裏都是好人。便是咱們山寨也一樣,有春姨這樣心善的人,有五娘這樣知忠義的人,有小九兒這樣可愛的人,有我這樣正直的人,還有南南這樣能吃的人……可下面一樣有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光前半年,查出貪污腐敗,甚至利用手裏一點小權搶人家媳婦閨女害人的人,大有人在,都懲處了幾批了,還是層出不窮。所以啊,你們以後也别說哪個是太壞哪個人太好,對咱們山寨有利的,便是好人。金剛寺、星月庵和伊人她外公,這一回都是好人,來攻打我們的都是壞人!”
好不容易擺平了這對“婆媳”後,林甯見周妮妮巴巴的看着他,便笑問道:“怎麽了?”
周妮妮是他諸多女人中存在感很低的一個,若非其火爆的身量,配上清純的童顔,很讓某人愛不釋手,怕都被要被人遺忘了。
她原本也是火辣的性子,聽林甯發問,搖頭笑道:“沒甚麽,這幾天你不讓出門兒,如今過去了,該放我們出來了吧?還有好些病人沒看完,也有好些要複診呢。”
林甯想了想,道:“再過兩天吧,皇城司到現在還沒露面兒,我還有些擔心。對了,玲珑呢?”
周妮妮笑道:“她娘哭暈了兩回了,她在家幫着照顧,還有她弟弟也要她看。對了,我不能多說了,該去給玲珑幫忙了。她那弟弟就是個小愛哭鬼,睜開眼就哭,閉上眼也哭。玲珑說,她爹都想把她弟弟給丢了。”
春姨插話道:“那是因爲玲珑她娘奶水不足,孩子太壯,吃不飽才哭的。也是沒法子……咦,甯兒,你不是會醫術麽,給玲珑她娘下個催奶的方兒吧?你不知道,玲珑她娘和她爹不一樣,她一直不怎麽食葷,以前還行,金剛寺星月庵來了後,她就再沒碰過葷腥了。如今天虹神尼沒了,她就更不能吃肉喝湯了。”
林甯聞言抽了抽嘴角,在一衆對象怪異的目光下,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寫個方子。”
春姨也察覺出氣氛不對來,忙亡羊補牢道:“你們不用怕,日後你們的奶水肯定都足。”
衆女:“……”
……
夫子山。
草廬内,夫子坐正位,姜太虛與一老者分坐兩旁。
老者與周身浩然正氣的夫子不同,他雖然沉默寡言,但目光卻淩厲之極。
夫子緩緩道:“小小一個青雲寨,已經折損了黑冰台兩位半聖高手,四五十位宗師長老。”
姜太虛頓了頓道:“已是傷筋動骨,元氣大傷。對齊楚而言,是好事。”
一直沒有開口的老者忽然道:“青雲寨,憑什麽可殺半聖?”
夫子未言,看向姜太虛。
姜太虛道:“邰翀之死,是因爲他壽元将近,又被青雲寨暗中下了弑仙散奇毒,沒有正面應對,生生耗死。”
老者沉聲道:“可是澹台崇明還不到一百歲,至少還有五十年的壽元。”
姜太虛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因爲普泓神僧。這個佛門高人,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在他身上,我感受不出深淺。”
老者聞言眉頭一揚,道:“子淵,以你的武功,便是宗師巅峰也不會讓你感受不出深淺來吧?”
夫子淡淡道:“普泓必爲半聖,否則當日便爲東方青葉所殺。但是,金剛寺怎會爲青雲寨出如此死力?幾乎死傷殆盡哪。”
能打,夫子并不在意。
隻要未成聖,哪怕是半聖,也還是有法子殺死的。
可讓金剛寺這樣的千年佛門心甘情願以死相助,在夫子看來,就太過可怕了些。
老者欠了欠身道:“夫子,不如由我走一遭青雲,探究個清楚吧。”
姜太虛聞言一怔,忙道:“先生,還是由我去罷。青雲寨眼下必然如臨大敵,不要憑添誤會爲好。”
這老者便是夫子留給他的底牌,半聖之身。
爲人嫉惡如仇,剛正之極。
若是他去青雲寨,未必看得慣林甯那一套做派,萬一起了沖突,就很不妙了。
夫子看出姜太虛的擔憂,淡淡一笑,道:“建章,且讓子淵去吧。他與青雲寨有舊,方便問出真話來。那位林小友,很是不簡單哪。想來,皇城司的人也在撓頭不解中吧,呵呵……”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