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林甯百口莫辯時,卻聽皇鴻兒幽幽道:“小郎君,你不是說要挨個給那些姑娘檢查身子麽?該去了呢。你不檢查完,都不好安頓她們……”
“唰!”
一瞬間,數雙眼睛盯上了林甯。
林甯笑罵道:“胡說八道,怎麽是我?如今玲珑和妮妮雖還不能開方施針,但基礎的看診和推拿已經娴熟。我隻需要診診脈即可。”
春姨聞言海松了口氣,想想也的确如此。
萬幸當初來了個玲珑小道姑,學醫天賦出衆,還帶着周妮妮一起來了興趣。
這幾個月來,每日裏都不停的給山寨裏的女人看病。
雖然大問題還是要林甯親自出馬,但一些小毛病,和一些體格檢查,二人已經十分娴熟了。
已經不必要林甯扒開人家的雙腿,去檢查一些婦科疑難……
但春姨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小甯,這些姑娘的身份到底是那樣的,要是果真清白人家也就算了,可是……你要把持住啊。”
林甯:“……”
出門安排一通後又折返回來的鄧雪娘皺眉道:“就是清白人家的閨女也不行,小甯才多大點,馬上就一妻二妾了。總不能不到二十,就收十七八個小妾,生一炕兒女吧?”
春姨幹笑了兩聲,要是女人都是清白人家的,她其實是不反對的。
果真要有一炕的兒女,春姨覺得自己睡覺都能笑醒過來。
看到春姨沉浸于幻想不能自拔的笑容,鄧雪娘就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待下去了,不然非得氣出個好歹不可!
她算是看出來了,在春姨這裏,方才那十二個丫頭要是大家閨秀落難在山寨,就算林甯不動心,春姨也要全塞進他屋裏不可。
一時間,對于女兒未來的人生,鄧雪娘充滿了擔憂……
……
六百多名莺莺燕燕都被安排在青雲寨左近的一處新寨子内,條件自然談不上多好。
大部分屋子都是方林帶着數百流民營培養出的木工匠用木頭搭建起來的,連漆也沒烘,純原木。
被褥等也多是硝制後的粗糙獸皮,甚至還殘留着野獸的氣息。
這些青樓女子就算先前過的凄苦,但至少還是有個正經住處,身上穿些次些的绫羅的。
但此次匆匆逃離火坑,除了每人帶了個小小包袱,裝了些梯己銀子和首飾外,帶換洗衣裳的人都不多。
眼下看到這等情況,落淚的不知有多少。
再加上擔憂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等林甯帶着玲珑小道姑和周妮妮,在鄧雪娘并七八個山寨大媽的陪同下來到新寨時,聽到的就是一片凄涼的嗚咽聲。
玲珑小道姑和周妮妮都有些不安和狐疑,怎麽跟強搶壓寨夫人一樣?
林甯微微搖頭,讓人将那些哭哭啼啼的姑娘都叫了出來,運起真氣,聲音雖平淡卻可傳入每一人的耳中:“山寨覆滅了惡貫滿盈的毛家,爲了避免有仇恨毛家的人牽連無辜,傷到你們,所以就順手救了出來。你們許多人都是被毛家坑騙掉入火坑的,還有人是被毛家設局,害的家破人亡,被賣進青樓中。如今毛家已經覆滅,但背後還有一個更強大也更邪惡的苟家。不過,若有人家裏還有親戚可以投靠,可以站出來,我們山寨會發二兩的盤纏銀子,送你們回去。
其餘無家可歸的,或是擔心回家後會被流言蜚語逼死的,就留在山寨裏吧。雖然眼下日子苦了些,但我可以保證,你們往後再不用去接客,也不會有人逼你們賺黑心銀子,你們隻需要憑借自己的雙手去勞動,就能清清白白的養活自己。往後山寨内也不許任何人歧視甚至暗中拿你們的出身說嘴。
大家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我們是山賊,本也不是什麽光彩的身份。誰又有資格瞧不起誰?若能夠平平安安清清白白過日子,誰願意往火坑裏跳?
等日子一長,也就沒人記得從前的事,你們也能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可以嫁人生子,可以與左鄰右裏話家常,可以安度一生。
現在,想要離開的人站出來,我讓人取了銀子,送你們下山。”
六百多位姑娘:“……”
小郎君你将未來描述的和她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仙境一樣,女人本就是聽覺動物,此刻哪裏還會走?
她們畢竟還沒體會過勞作的辛苦……
有膽大的,已經開始嬌滴滴的打聽林甯的名諱,可曾婚配否了……
這讓鄧雪娘勃然大怒,也愈發明白林甯讓這些娘們兒勞動改造的必要性!
不過沒等她發火,就聽林甯道:“現在都各回各的屋子,我帶着山寨的兩位女郎中給你們檢查身子。有病的治病,沒病的體檢一番,預防一下也是好事。”
聽他說要檢查身子,好些比較狂放的女人更是已經發出了浪笑聲,連連招呼他。
不能說全是不自愛,隻是在糞坑裏待的太久了,難免染上屎尿氣。
這個時候,林甯隻說了句:“我去藥廬取藥箱。”便轉身離開了。
然而他一走,鄧雪娘就黑了本就陰沉的臉,上前抓住方才賣弄風騷的幾個女人,左右開弓便是一陣耳光。
她堂堂二流高手,打這些平日裏連路都少走的女人,簡直可以秒殺。
打的幾個女人臉面高高腫起,先是鬼哭狼嚎的尖叫,到最後連大氣都不敢出,鄧雪娘才住了手,啐罵道:“好好的清白人不做,非要當表子?再敢發這身騷氣,下回老娘連打都懶得打你,直接丢下山,由你自生自滅拉倒!”
見有人面色異樣,鄧雪娘嗤笑一聲道:“你們在窯子裏待久了,不會以爲外面還是太平盛世吧?如今三國正在大戰,死傷無數,再加上天災不斷,遍地流民,就你們這樣的,下了山走不到二十裏,就被人扒光了,先狠狠糟蹋,糟蹋完了,直接就拿鍋煮了!我知道你們不信,不過山寨就有流民營,過幾天你們自去問自去看就是。若是哪個想走的,都不用偷偷摸摸的走,直接光明正大的走就好。若不是小甯那個傻小子非要做這些勞什子好事,我們山寨誰願意搭理你們這些窯姐兒的死活……”
周妮妮有些不安的在一旁勸道:“娘啊,小甯剛才說過,不許山寨裏瞧不起她們,你……”
鄧雪娘聞言一滞,瞪了自家女兒一眼後,又兇狠道:“都記住了,以前是那些老鸨爲了逼你們接客給她們賺銀子動手打罵你們,可從今往後,誰要不想清清白白做人,再發騷賣弄,就自己滾蛋!不想走的,就讓我打爛你們的臉,看你們還拿什麽不好好做人!現在都回自己的屋,一會兒有人教你們從哪取水,從哪吃飯,在哪屙屎拉尿,在哪洗屁股……誰也不許亂了規矩!!”
“……”
……
一些男人不好開口的話,交給女人去辦,再合适不過。
都是女人,她們說話便放得開,講的深刻透徹夠深猛,有男人在就不好辦了。
所以林甯借機離開,他相信以鄧雪娘的手段,收拾一些女人裏的刺兒頭,還是輕而易舉的。
以後再在女人中間設立保甲制度,選出一些女官來,問題也就解決了大半。
至于女人之間會不會互相攀比,互相明鬥暗鬥明撕暗撕,他就不在乎了。
等開始了對她們來說前所未有的高強度勞動後,想來也就都安分下來。
檢查身子也不急,總要讓她們先沐浴一番才好。
眼下林甯需要着手的,是那些鐵礦工。
雖然人數是那些姑娘的兩倍還多,但當林甯同田五娘、皇鴻兒、方林等人進入新寨時,整個大寨内,卻是沉寂的讓人心驚。
這是一群……已經麻木絕望的人。
陳龍、李鐵兩個有威望的大漢迎上前來,就聽林甯吩咐道:“未來七天内,你們沒有别的事,白天可以參加一些勞力活動,不必太多,然後吃好喝好。晚上,則分散到七大營,參加訴苦大會,前四天先多聽多看,後三天要上台去說,一年内,每個人都要上去輪一回。我看得出來,大家如此沉悶,不是因爲天生話少,而是心裏太苦,太沉,太痛,也太恨。不将這股苦痛說出來不将心裏的不平仇恨發洩出來,他們是走不出來的。
我想要的,是一群活的堂堂正正坦坦蕩蕩的熱血好漢,而不是一群雖悍不畏死但卻麻木的連自己的心都已死去的傀儡。”
說罷,林甯帶人轉身離去。
……
“小甯,你這是……”
出了新寨,方林就按捺不住的問林甯道:“我聞古來練兵者,都好挑農家兵,便是因爲農家兵少思耐勞,不似城裏丁口油滑。如今這些鐵礦工分明就是最好的兵員,小甯爲何節外生枝,還要讓他們開化明理?”
林甯搖頭道:“這樣死氣沉沉的兵,頂多隻能做炮灰。我們山寨底蘊太小,養不起炮灰,隻能養精兵!”
胡大山都不明白了:“這些鐵礦工一看就是不怕死的,也算不得精兵?”
林甯呵呵笑道:“他們是不怕死,可也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這樣的兵渾渾噩噩,沒甚求生欲,自然當不得強兵。”
一旁皇鴻兒好奇道:“小郎君,你懂練兵之術?”
林甯呵呵一笑,謙虛道:“隻看過幾本兵書罷……閑話少說,五娘,咱們再去會會蒯家那位七爺。短時間内,不好再朝世家下手了,不然就是逼着臨淄方面玉石俱焚。可新添了這麽多張口總要吃飯,就隻能指望蒯家他們了。”
胡大山笑道:“小甯,這蒯家不是都已經讓你們搬空了嗎?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隻羊猛薅啊。”
林甯呵呵一笑,道:“盤踞千裏之地數百年的高門世家,底蘊怎會隻一座貨棧?四叔放心吧,蒯家身上還有大油水呢!”
方林感歎道:“小甯,現在的你才真正像個山賊啊!”
衆人聞言一怔,随即一陣大笑,連田五娘都微笑點頭,林甯呵呵一聲,朝方林比了根中指後,與田五娘一道去了聚義堂,等待召見蒯家七爺蒯明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