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太平五年
韶州城外搭好的高台上,少帝坐在龍椅之上,有些緊張的看着下邊一眼看不到頭的将士。
秦翊穿着一身紫色官袍,雙手持聖旨朝少帝微微欠身:“陛下,是否該誓師了?”
少帝點點頭:“準。”
秦翊上前幾步,打開聖旨對站在台下一身戎裝的成煙羅道:“成元帥上前。”
成煙羅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臣在。”
秦翊微微一笑,随後面色一沉:“陛下命你帶三軍立刻出發,盡快收複失地,早日請陛下回歸長安,爾等須盡心盡力,斬殺逆賊,方不負聖恩。”
成煙羅接了旨,大聲道:“臣尊旨。”
秦翊叫人拿了酒,他敬了成煙羅一碗白酒。
成煙羅喝了酒,将陶碗往地上一摔振臂高呼:“衆将士聽令,且随我收複失地,斬殺逆賊。”
“收複失地,斬殺逆賊。”
十幾萬兵馬喊聲震天,吓的少帝縮成一團。
秦翊微笑點頭,看着成煙羅翻身上馬,帶着将士們出發,他有些擔心,心中祈禱這次能夠順利,早些将姓薛的拿下。
打了這幾年仗,薛楓和秦翊兩方終是把越宏的勢力刮分了。
如今這天下間也就薛楓和秦翊兩方較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便是南齊這邊兵馬不動,薛楓也絕對會派兵前來攻打南齊的,即如此,倒不如先下手爲強。
北周,長安城天極宮内。
侯惠珠坐在長樂宮的軟榻上,雙眼閃過一道利光。
她問伺侯的宮人:“這幾日,陛下是否又歇在燕貴妃那裏?”
幾個宮女吓的縮着頭不敢說話,還是伺侯侯惠珠的老嬷嬷輕聲道:“是,陛下,陛下将蘭貴人所生的五皇子抱給了燕貴妃。”
侯惠珠一聽,真是怒火中燒。
她一揮手便把桌上的東西打落下來:“好一個賤人,賤人,竟然敢搶奪皇嗣,這次是奪蘭貴人的兒子,下一次,是否該奪本宮的鳳印了?”
侯惠珠越罵越是氣:“姓薛的簡直是個白眼狼,忘恩負義的東西,早些年若不是我父親幫他安排到軍中,哪有他今日,他起兵所用的銀錢還是我出的,原以爲……沒想到他如今倒叫姓燕的那個小賤人給迷暈了頭。”
那些伺侯的宮人更是吓的不敢說明話。
侯惠珠發完了脾氣,整了整衣服,眼神越發的陰暗:“好一個燕貴妃,且等着吧,我絕不容你好過。”
玉雪軒
窗子打開了,窗外是一樹開的正好的海棠花,迎窗而站一位面帶憂愁,看起來嬌弱清麗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淺碧色衣裙,長發松松挽起,頭上未着任何頭飾,可卻越發顯的眉清目秀,清麗婉約。
走近了就看到這女子唇色慘白,眼中是化不開的憂愁,應該是身子并不很好。
女子攏了攏袖子,眸子微垂,對身後的宮女道:“五皇子如何了?”
宮女小聲回道:“叫奶嬷嬷抱下去了,這會兒應該睡熟了。”
女子輕輕一笑,帶着嬌弱無力的坐下。
她才坐下,穿着皇袍的薛楓就大步走了進來。
當他看到在窗邊坐下的女子時,心中就是說不出來的歡喜:“九娘,今日可還好?”
女子起身才要行禮,就被薛楓給扶了起來:“你身子不好,安坐吧。”
兩人坐下,薛楓拉着女子的手便舍不得松開:“前兒我叫太醫給你配了藥,吃了如何?”
這女子若是秦翊和成煙羅在這裏定然會認出來,便是失蹤的程燕然。
程燕然垂頭,掩過複雜的神色,再擡頭的時候就是一臉的感激:“陛下挂念我,我不勝感激,隻是我自小身子就不好,又有心悸之症,吃什麽藥都不管用,倒是勞你總是操這份心思,我……自來命苦,也不求能長命百歲,便求活一日便伴陛下一日罷了,以後,那什麽勞什子湯藥還是别弄了,費心勞神,大動幹戈,不值得。”
薛楓聽她這麽一說,心裏便是一苦,又有些擔憂牽挂:“說什麽呢,我是這北周的天子,你便是每天吃金噎玉都成,何況不過一些湯藥,我隻求你能夠好好的,能多陪我些日子。”
程燕然苦笑:“我也想長長久久的陪着你,可惜了……”
薛楓把程燕然摟在懷裏,面上也有些凄苦之色:“不許再說喪氣話了,我……朕不許你如此。”
程燕然環住他的腰,輕聲道:“當年是你救了我,我那時候也不記得自己是誰,更認不出你來,就這麽昏昏噩噩的跟着你,到如今許多年過去了,我心底裏早已,早已不當你是恩公,隻認你是夫君,跟着你這些年,是我一生中最爲快活的日子,我也想能夠,能夠好好的陪着你。”
“那便長長久久的陪着朕吧。”薛楓抱着程燕然把她放到床上,又輕手輕腳的給她蓋上被子:“你身子不好,朕不敢冒險讓你生兒育女,又怕你孤單,便抱五皇子與你解解乏悶,你且先養着,若是不好,朕再抱别的皇子來,總歸,朕不會叫你沒有以後。”
這話裏的意思便很明顯了,薛楓是在跟程燕然保證以後會把江山傳給程燕然養的皇子,不管是程燕然活多長時間,都是将來北周的太後。
程燕然搖頭:“何必呢,爲了我,真不值當的。”
“朕覺得值。”薛楓給程燕然把散落的頭發攏到身後:“朕還有些事先走了,晚上再來看你。”
程燕然在床上欠了欠身:“陛下慢走。”
等到薛楓走後,程燕然隻說累了要歇息,叫伺侯的人也都退出去。
等到屋裏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程燕然白玉面頰上便多了幾滴淚珠。
她眼中淚水不斷滾落,之後,捂着被子唔唔咽咽的哭了起來。
當年,程燕然帶着商隊去外地巡查,結果被仇人暗算綁架,途中她想逃跑,結果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正好遇到薛楓從那裏經過,就救下了程燕然。
那時候程燕然滾落山坡摔到了頭部,并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然而薛楓竟是否認得她的。
程燕然還是燕九娘的時候,有一年端午節出去看龍舟,曾救過來粵府販賣物品的薛楓,還曾贈他一些錢财,叫他能夠安然回家。
兩個人曾相處過短短幾日。
那時候,薛楓還不過是個獵戶,因爲想養家糊口,就跟着商隊來粵府這邊尋找機會,結果被人坑的險些連命都丢了,幸得程燕然相助。
他那時候就暗中喜歡上了程燕然,隻是覺得自己卑微,便忍下這份喜歡離開。
後頭薛楓發迹之後也曾來尋過程燕然,可那時候程燕然已經在幫秦翊打理生意,薛楓自然找不着,隻能黯然離去。
他沒想到過了那許多年竟然會救下程燕然。
他并不知程燕然的真名,隻認爲她是燕九娘,等程燕然好起來之後,便告訴程燕然她的名字是燕九娘,還說什麽兩個人互生情誼,騙的程燕然信了他的話。
當時程燕然拖着病體,又沒有什麽記憶,不知道該去哪裏,再加上薛楓以救命之恩相挾,程燕然隻好給他做了外室。
等到天下大亂的時候,薛楓起兵謀反,他的地位穩固,再不怕侯家的時候,程燕然才得已正大光明的成爲他的妾室。
而前兩年薛楓取十皇子而代之,成爲北周的皇帝,登基的時候就封了程燕然貴妃之位。
爲此,侯惠珠一直看程燕然不順眼,想方設法的陷害程燕然。
原先程燕然還着過她的道,而一年多前程燕然被坑的差點掉到湖裏淹死,就是那個時候她恢複了記憶。
自那以後,程燕然便利用各種手段弄的侯惠珠灰頭土臉,讓她脾氣越發的暴燥,也叫薛楓對侯惠珠更加厭惡。
說起來,薛楓對程燕然一直很好。
他是真的很愛程燕然,想方設法的保護程燕然,登基之後,更是對程燕然寵愛備至,以至于後宮那麽多女人,除去侯惠珠之外,多數都要看程燕然的眼色生存。
若是普通的女子,隻怕真的對薛楓動了情,也真的被他感動了。
可程燕然卻不然。
她并不想當這北周的貴妃,而是一心想着秦翊和成煙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