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清咳一聲,端端正正的坐在龍椅上,顯的很有威儀。
隻是,他滿心的好奇。
他是十分想看這位敢毆打大梁使臣的宗女到底是什麽模樣,是不是一個五大三粗,顯的很壯碩的姑娘?
大梁使臣嘴角帶着一絲冷笑。
同時,他期待成煙羅趕緊上殿,然後當着大齊君臣的面,他要報仇。
他要狠狠的毒打那個成七娘一頓,然後再羞辱她,最後還要求帶成七娘回大梁,讓成七娘做他的女奴。
殿中的大臣也是心懷各異。
有些想息事甯人的,暗中怨怪成煙羅爲什麽無事生非。
有些看不慣大梁使臣的,心中熱血未涼的,就暗中替成煙羅擔心。
大殿中四周窗子洞開着,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個的四方格子。
朱紅色的大門敞着,陽光直射,讓大殿中從大門到龍椅的這條直線上出現一條很亮的光帶。
成煙羅邁過門檻,從這條光帶上走過。
她穿着一身淺碧的素淡衣裙,長發挽着,頭上一點首飾都沒有,長長的頭發隻有紅繩紮好,整個人看着素靜極了。
她很矮……
在這滿大殿的成人之中,她顯的又瘦又小,個頭不過剛過成年人的腰部,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她的身形很瘦,有些弱不勝衣的感覺。
可一張小臉上帶着嬰兒肥,圓嘟嘟的很讨喜。
成煙羅圓圓的大眼睛中盛滿了天真純潔,陽光從她背後照射進來,照的她整個人似乎通透。
逆着光,成煙羅就好像是玉雕一般,美的不像真人。
元康帝看着成煙羅緩步走過來,呼吸一窒,心髒仿若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一般,竟然有些發疼。
整個大殿的文武大臣不管原先有什麽樣的心理活動,現在竟然都想要保護這個小姑娘。
那麽小小的可憐的一個人兒,怎麽可能毆打大梁使臣?
有的大臣目光已經在成煙羅和大梁使臣之間遊移。
大梁人本就比大齊人高大,大梁使臣在大梁人中都算得上是身形壯碩的,他就算是坐在那裏不動,可也像一座小山一般,看着那麽雄壯。
便是大齊的成年男人,在他跟前都不夠看。
更何況這麽一個弱小的姑娘?
大齊的大臣們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着,大梁是不是以此爲借口,想要提高大齊的歲貢?
不隻大臣們,便是元康帝都是這樣想的。
再加上,元康帝從成煙羅那張臉上,仿若看到了淑甯長公主。
他是皇帝,自幼便聽人講過許多關于淑甯長公主的事情。
雖然元康帝仁弱,愛文不愛武,可是,對于幫着太祖定鼎天下的淑甯長公主,他還是很敬愛的。
便是每年年節時候祭拜宗廟時,元康帝都會對淑甯長公主的牌位叩首,淑甯長公主的畫像,他更是看過無數回,對于這位姑奶奶,那是印象極其深刻。
看到成煙羅,他就想到了淑甯長公主。
成煙羅雖年幼還未長開,可眉眼間已經有了淑甯長公主的模樣,若是長大了……
元康帝咳了一聲,對成煙羅,他問話都和藹了幾分:“你是成七娘?”
成煙羅伏身跪拜:“臣女見過陛下,臣女正是成七娘。”
對于長的像淑甯長公主的成煙羅的跪拜,元康帝還有幾分不适應:“你,你起來吧。”
成煙羅謝恩站了起來。
大梁使臣重重的咳了一聲,瞪眼看向元康帝。
他在警告元康帝不要循私,要趕緊問話。
元康帝吓了一大跳,不由一個哆嗦:“成七娘,我大齊和大梁世代友好,如今大梁使臣長安,凡我大齊臣民都該熱情接待,怎麽你偏生毆打大梁使臣?你可知罪?”
成煙羅皺眉。
她滿心裏還是剛才來的那個無辜少女出殡的場面。
對于大梁使臣,對于無能無所做爲的大齊君臣,成煙羅滿腹怨氣以及恨意。
她不怕,不驚,不懼,擡起頭,挺直脊背,小小的人兒站的筆直,這麽無所畏懼的看着元康帝:“陛下,大梁使臣說我毆打他?”
元康帝點頭:“是,大梁的使臣在朕面前告了禦狀。”
成煙羅笑了,她指指自己,再指指大梁使臣:“陛下,臣女是什麽情形想來陛下和殿中各位都是親眼看着的,民女不過七歲,個子不及大梁使臣腰間,還是獨自一人,而大梁使臣又高又壯,在長安街頭行走之時還帶了随從護衛,臣女敢問陛下,臣女一人如何打得過一隊大梁人?”
一句話,元康帝靜默了。
大齊的文武百官也無語了。
是啊,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怎麽打得過一個帶着護衛的大梁使臣?
成煙羅笑意未減:“臣女不過一個普通的大齊姑娘,個子不高,更不曾習過什麽武藝,若是臣女這樣的都能打得過大梁使臣,隻怕大梁早就被大齊滅了國,還有今日大梁使臣在我長安耀武揚威的場面?”
她轉過身面對大梁使臣:“使君想算計我大齊什麽隻管說,不必向一個弱女子身上潑髒水。”
“你……”
大梁使臣現在身上還疼着呢,成煙羅毆打他那是實實在在的,可現在轉過眼,成煙羅就不認帳了,這讓他有些惱羞成怒。
他指着成煙羅:“你,你真是狡滑,當時你打我時,可不隻一個人看到了……”
成煙羅猛然間拉下臉來:“是你的護衛看到了?還是你的随從看到了?你們都來自大梁,自然向着自己人。”
“你們大齊的百姓也有許多人看到了。”
大梁使臣氣的幾乎跳腳。
成煙羅面色愈冷:“我們大齊的百姓隻看到了你大梁使臣橫行長安街頭,不隻縱馬狂奔,還調戲我大齊姑娘,隻今日,便因你狂放和不尊重,導緻我大齊一個可憐的少女自缢身亡,你不但不隻反省,還污我這個宗室女毆打你,使君,你說這話時不覺得齒冷嗎?你不覺得心中有愧嗎?你聽聽,那個少女的哭聲還在耳邊,你就這麽颠倒黑白,指鹿爲馬,你……就不怕報應嗎?”
成煙羅一步步朝大梁使臣走去,每走一步,都是一句指責,每走一步,聲音更冷上一分。
等她快到大梁使臣面前時,整個人冷如冰塊,眼神冷冽如刀,竟然将大梁使臣都吓了一大跳。
“當初我大齊建朝之時,和大梁并稱兄弟之國,那時你大梁國弱,我大齊并未仗勢欺人,反倒對你大梁多有援助,使君,你們可還曾記得當初太祖駕崩之時,你國主哭泣哀傷嗎?你可還曾記得當初大梁遇災難之時,來我大齊求助麽?我大齊人善良仁慈,拿着自己的肉,自己的血供養你大梁,卻未曾想到供養出了一個白眼狼,如今你大梁兵強馬壯,你們使把過去的恩德一筆勾銷,不說感恩,倒是反咬我大齊一口,仗着國勢日強,就這麽欺侮當初救援過你們的恩人,如今來我大齊地界,不說文明禮讓,反倒是仗勢行兇,侮我大齊百姓,污我大齊宗室,使君,這便是你們大梁人的修養嗎?”
成煙羅語言如刀,一字一句都紮在大梁使臣身上。
饒是大梁使臣自認在國中也算是能言善辯之人,可當着成煙羅,竟被擠兌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成煙羅冷笑一聲,回身冷眼掃過這滿殿的君臣。
她再次伏身跪下,低頭,聲音如泣如訴:“陛下,我成七娘身爲宗室,有一句話不訴不快。”
元康帝已經被成煙羅那淩厲的語句給吓住了。
這時候竟順着她道:“你,你說吧。”
成煙羅沒有擡頭,她低頭,掩住眼中的怨恨,右手緊緊握着:“陛下身爲大齊國君,本應爲大齊百姓做主,我成七娘雖身爲宗室,可也是陛下的子民,陛下如何就隻聽大梁使臣一面之辭,不問青紅皂白便指摘于我?判我有罪?陛下身爲國君,殿中諸位身爲官員,該當爲民做主,該當文安天下,武定乾坤,努力使得大齊兵強馬壯,讓百姓豐衣足食,不受人欺侮,可諸位又是如何做的?每日裏歌舞升平,不思進取,讓大齊日漸羸弱,被人騎在頭上拉屎,諸位不敢面對強敵,反倒是對國中百姓奴役淩辱,諸位難道就不羞慚嗎?”
大梁使臣猛然站了起來。
元康帝也從龍騎上站起來。
兩個人幾乎同時指着成煙羅。
大梁使臣是氣憤,元康帝是羞惱。
“可惡,你……”
元康帝眼中帶着惱意:“朕身爲大齊國君,朕心中知道該如何做,用不着你一個女子在這裏大放厥詞,成七娘,你好大的膽子。”
“放肆。”
滿朝文武面上羞紅,對于成七娘,也多了幾分氣惱之意。
大梁使臣更是罵道:“簡直是無理取鬧。”
大梁使臣轉身面向元康帝:“陛下,如此不知所謂的女子該重罰,否則,本官體統何在,便是回到大梁,也無法在我國君面前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