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孩子可能還沒有滿月,被布巾包裹,整個人躺在一個小籃子裏,籃子旁邊還有一個帶着厚度的信封。
從透出來的一角可以看出,信封内是一疊現金。
照片隻有五寸,右下角顯示得有拍攝日期。
00年5月8日。
閻貝翻了翻背面,上面有用藍色鋼筆寫下來的字。
謹以此照片作爲日後母子相認的憑證。
這樣一句話,讀起來真的很奇怪。
照片上的嬰兒雖然看不太清楚容貌,但閻貝依然能夠一眼就看出來,這是穆青小時候的照片。
不對啊,甯遠不是說穆青是陳珊幫穆國榮找的小三生的孩子嗎?
怎麽現在越看,越和穆國榮沒有半毛錢關系呢?
帶着疑問,閻貝開始翻看陳珊的日記本。
日記并不是每天都有記錄,有時候間隔兩天一篇,有時候又間隔好幾個月,記錄的内容很零散,想來主人隻是想要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記錄下來而已。
翻開第一篇,日期居然在二十年前,記錄着陳珊與穆國榮相遇的美好。
緊接着就是好女懷春般的美好想象,以及後來結婚後在公婆那邊遇到了難題,陳珊給自己打氣的勵志文字。
不過沒過多久,這份信心就被現實擊破,不能生育,這對一個女人來說不亞于被判死刑。
之後幾篇寫了很多陳珊内心的掙紮,她先是想離婚,然後在丈夫的堅持下被說服,所以決定領養一個孩子。
可是這個決定卻遭到了公婆的阻止。
因爲穆國榮沒有兄弟。
老一輩的人總認爲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就不算是自家的傳承人,穆國榮沒有兄弟,自然就沒有辦法從兄弟家過繼一個孩子。
至于領養一個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根本就不再老兩口的考慮範圍之内。
無法,陳珊被逼無奈,隻有走上離婚這條路。
可是穆國榮卻不同意,想盡辦法阻止,甚至不惜與父母鬧僵,帶着妻子離開老家,來到自己工作的城市重新生活。
此時,可以從日記中看得出來,陳珊的心已經十分疲倦,她也愛着丈夫,所以對于無法生育的事情感到十分愧疚,始終覺得對不起丈夫。
這樣畸形的愧疚精神狀态一直持續了很久,弄得穆國榮都怕了,在這段時間内很少回家。
一直到00年五月底,陳珊突然抱着一個嬰兒出現在他辦公室門口的那一刻,陳珊重新恢複了往日對生活的積極性。
日記上很詳細的記錄着當時陳珊興奮的狀态,她的生活有了新的目标,爲孩子而忙碌着。
不過随着孩子一天天長大,陳珊突然開始擔憂起來。
她總是擔心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以後會發現自己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擔心孩子長大後會去尋找他的親生父母,愁得人都瘦了。
後來去看過心理醫生,經過治療,這才恢複得稍微好一些。
可是從此過後,和孩子之間卻突然有了隔閡。
一開始并不起眼,但随着時間的流逝,這道隔闆橫在母子倆中間,早已經成爲無法逾越的鴻溝。
閻貝合上日記本,收好相冊,把這些東西全部放回原處,面無表情的回到客廳,大腦飛速運轉,得出兩個結論。
一、穆青根本就不是穆國榮的親生兒子,他與整個穆家都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二、穆青從小被親生父母抛棄,他本人面前還并不知道這個事情。
如果知道了,他不會是現在這個狀态,也不會小心翼翼的期待陳珊的靠近。
按照一般孩子的正常思維,一旦發現自己媽媽不愛自己後,突然得知自己不是她親生的,就會自動把兩件事情設定爲因果關系。
因爲不是媽媽親生的孩子,所以媽媽才不喜歡我,那麽我何不直接去找我的親生父母,問清楚他們爲什麽要抛棄我呢?
萬一隻是不小心走丢,我重新回到他們身邊,他們一定會很愛我。
諸如此類的想法才是正常孩子的一般想法。
穆青沒有這方面的表現,所以閻貝可以很确定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此時,之前那個被閻貝自己否定掉的大膽想法又冒了出來。
穆青......有沒有可能是她的兒子?
嗯,這個想法的确有點大膽,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相反,當得知穆青與穆國榮夫妻并沒有血緣關系那一刻,閻貝反倒是越發覺得有這種可能。
她是那種有想法就會去嘗試的人,當即便起身來到書房,在穆青震驚的目光下,直接上手拔了他一根頭發。
“閻貝你幹嘛?”穆青驚訝問道。
閻貝很自然的把頭發放進口袋裏,笑着答道:“一根白頭發,我幫你拔掉了,不用謝我!”
穆青狐疑的盯着她的口袋,皺眉問:“那你放在口袋裏做什麽?”
“沒做什麽啊。”閻貝攤手,戲谑答道:“就是突然想要收藏一根白頭發。”
“你别這麽驚訝,寫作業啊,繼續繼續,不要被我影響了。”她擺手催促道。
穆青隻覺得莫名其妙,看看閻貝那張笑臉,又看看她的口袋,腦海中突然想起李甯說過的話,頓時驚得渾身一個激靈,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不會是......”
“什麽?”閻貝挑眉反問。
被她那戲谑的目光看着,穆青暗自咽了口口水,到嘴的話又縮了回去,擺手道:“沒什麽,我寫作業了。”
說完,埋頭狂刷題目,慶幸自己沒問出口,不然他以後恐怕再也不能直視她。
閻貝聳肩,表示自己沒懂,扭頭出去看電視去了。
至于作業什麽的,晚上拉着甯遠一起寫就OK啦。
有人不用簡直是對人才的侮辱!
就這樣,閻貝在穆青家裏蹭吃蹭喝一整天,試卷沒寫,課本也沒預習,浪夠了這才回家。
果不然,一進門就見到沙發上坐着甯遠這個刷題人才,立馬挂上微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