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洛城,杜安街一号,九樓。
弗蘭拿着手機習慣性地大拇指上下擦拭。
“喂!奸商,”蕭恩沖他勾勾手指,“用自己的手機好麽,我流量不夠。”
“窮鬼。”弗蘭暗罵一聲,把手機丢回給蕭恩。
故意用了點力還很随意,隻不過蕭恩已經提前把手擺在那裏,随手一撥丢進了蕭雪的包裏。
弗蘭看着他這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眼神一凜,收起了之前随興的笑意:“功夫麽?”
蕭恩笑而不語。
弗蘭點點頭,打量着蕭恩,如同他在拳台上面對的對手。
這個人,動作很敏捷,應該是會點中國功夫,不過...弗蘭是玩拳擊的,他不像是有些人看幾部李小龍的片子就傻乎乎地崇拜上中國功夫。
在唐人街有很多這樣的武館,那裏的水平拿上擂台根本不管用,傳說中的絕世高人如果真的存在,那請問他們在哪呢?
身高與自己相差無幾,但骨架比自己小了一圈,臉上也沒有橫肉,雖然是光頭,但不能證明頭就鐵。
手指修長皮膚細膩潔白有光澤,哼!
剛才接手機那動作,無非是個眼明手快,弗蘭放下心來,猴子這樣的對手在野外有點麻煩,但你非要打擂台這就是作死——爪子再利也有拳套包着。
挺直腰闆打量着蕭恩:“看得出你有點本事,但想玩這個你有點不自量力,小心被人打死!”
蕭恩看看他:“想知道我能不能打,就試一試吧。”
“當然,”弗蘭自得地鼓起胸脯,胸大肌左右狂舞,“五倍獎金,不錯的吸引力。”
蕭恩冷冷一笑。
“好吧,你自己看出多少挑戰費。”蕭恩示意那個裝錢的箱子,“量力而爲,别把飯錢放進去,也不接受信用卡白條和比特币。”
弗蘭噗嗤一笑:“你挺幽默,還比特币,白條是什麽玩意我不知道,支票我有得是!”
“一共是四萬塊麽?看來我隻能出八千塊了。”弗蘭一臉遺憾地說道,走到一角從地上的包裏拿出支票本和筆,寫上八千塊的字樣,在手中彈了一下。
“窮鬼!”蕭恩淡淡嘣出兩字。
弗蘭瞬間血沖大腦,怒道:“特麽的一賠五我出八千有什麽不對?”
“姿勢不對,”蕭恩示意他的手中支票,“過于興奮表示你覺得這數額很大,一個認爲八千塊很了不得的人,不是窮鬼是什麽?”
法克!弗蘭差點把支票給捏碎了:“小子,希望你的頭跟嘴一樣硬!”
…...
蕭雪有些嫌惡地看了弗蘭一眼,想起還要開直播,手伸進包裏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擡頭叫道:“哥,你有消息。”
“念。”
“羅小飛說,你看着辦他那個書的事。”蕭雪點開一個說道。
蕭恩淡淡一笑:“還有一條呢?”
“楊玥說...嗯,她傳了一首歌過來。”
蕭雪點了一下接收,然後看着楊玥說的話,不知道應不應該讀出來。
這首歌很快接收完成,點擊播放。
手機中随着輕柔的樂聲,一個略帶磁性的男人嗓音伴随着吉它撥弦的聲音,在隐約的現場聲浪中傳出:
Hey Jude...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這首歌太有名,在場的三人一聽就知道是什麽歌了。
來自英國披頭士樂隊的保羅.麥卡特尼的 Hey Jude,曾經要被收錄到樂隊的同名專輯,但後來是作爲單曲發行。
蕭恩沉默地聽了兩句,在歌聲中開口:“她說什麽?”
這時保羅正好唱到那句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蕭雪有些不安地看了下蕭恩的表情,低頭念道:“送你一首歌,雖然生活不易,但不要讓它毀掉你心中的陽光。無論你有多麽痛苦,你都可以讓它變得更好,...我們不用把世界擔在肩上...”
蕭恩淡淡一笑:“我是蕭恩,不是JUDE。關了吧!”
蕭雪按下停止,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這首歌據稱是保羅爲了安慰隊友列侬五歲的孩子朱利安而寫,當時這孩子父母要離婚,父親已經和野女人同居。看到這可憐孩子一天天擴大的心頭陰影,保羅很是同情,于是就寫了這首歌。
原歌名叫《hey julian》,然後不知道爲什麽改成了《HeyJules》,最終變成《Hey jude》…...
結果是本應該最早知道這首歌的孩子到二十年之後才知道這歌是寫給自己的,而這時候他爸都死了八年了。
就好像你看到有人得了病,你爲他調配了一種神藥,然後賣到全世界,唯一你最開始想要讓他用藥的那人,卻始終沒用過這藥......
所以說,藝術家們其實也是很虛僞的,無論那些靈感與感動源自于何處,但最終都隻是滿足自己的内心而已。
所以,楊玥想用這首歌來改變蕭恩,隻能是徒勞。
“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LETITBE的。”蕭恩平靜轉身。
“要我回她麽?”蕭雪異樣地問道。
蕭恩微微搖頭。
…...
弗蘭惡狠狠瞪着蕭恩,他不覺得蕭恩在騙人,因爲丢進池子裏的那些美元不是假的。反而他拿在手裏的支票顯得輕飄飄的沒有說服力。
“丢進去,不過如果是空頭支票,你的麻煩就大了!”蕭恩笑着說道。
“放心吧!銀行比你吓人!”弗蘭吱吱咬着牙恨聲開口。
“你準備好了叫我。”蕭恩笑眯眯地看着他。
“準備什麽?”弗蘭獰笑着拿起拳套。
蕭雪走近了一些,在擺弄着手機。
弗蘭沖着蕭雪笑笑:“告訴我你叫什麽,我可以下手輕點。”
蕭雪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沒理。
“你準備好了麽?”一個聲音打斷他。
弗蘭一愣,扭頭看到蕭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擂台上,冷笑地看着他。
“規則是什麽?擊倒還是點數?還是出擂台?”
“你希望是哪種?都可以!我的标準是打出擂台。”蕭恩拍拍手,“上來吧!我趕時間,要知道很多人都在趕來的路上。小雪,你直播開了麽?”
蕭雪一臉無奈叫道:“阿哥,正在開!有點卡......奇怪,可能是信号不好,這裏有WIFI麽?”
問的是弗蘭。
“還有直播?”弗蘭驚訝地問道。
“當然,這個有助于擴大影響力。”蕭恩一臉不耐煩。
“現在直播有人看?”弗蘭看看蕭恩,嗤笑道,“你想弄點打賞對吧?”
“誰知道,反正回頭也有視頻重放。打賞什麽的...無所謂了...”蕭恩淡淡地說道。
…...
油圖總部,内容總監運營總監輕輕咽着口水,安靜地坐在一旁,與之前那歡樂的場面不同,現在氣氛很壓抑。
以爲摔手機可以争取到的時間隻有預想中的四分之一,一個電話打過來,CEO臉都白成牆了。
現在,坐在這裏的隻是一群觀衆。
管理員的權限已經交了出去,至于交到哪裏,這個誰也不知道,但他們現在看到的自己網站的首頁,已經不是原來的那樣。
原來加紅飄字還有大橫幅的“聯邦探員密捕米德利街疑犯”已經不見了,而那個排排坐的新熱源“聯調局洛城分局關于什麽什麽說明會”也已經消失。
“那個賬号,正在申請直播,要不要通過?”一個負責審核直播請求的員工小聲問道。
“不要管那個賬号的任何事!”運營總監打斷他的話。
同一時間,位于白宮地下一層的會議室已經被暫時設立爲“哈德蒙實驗室”,之所以叫這個名字,顯然也是因爲老雷那莫名的情節,而且貌似總統也喜歡這個想法。
實驗室,聽起來就毫無殺氣,一個名爲某某實驗室的地方在美國這裏可太常見了,能想得起來那《侏羅紀公園》電影中的教授就叫這個名字的人能有幾個?
一切都是安全而富有寓意的。
油圖權限被網絡司令部接管,但這裏有負責它的操作人員,就在維克多面前。不隻是油圖,被接手的還有推特、臉書等等......
“B賬号有動靜,它正在申請直播。”那個戴着耳麥話機的技術員冷靜地說道。
“我看到了!”維克多小跑着過來,站在他背後,看到了屏幕上的消息,B賬号,也就是蕭雪的賬号正在申請直播。
有B,當然有A,A賬号,指的就是蕭恩的賬号。
反正都是事先約定好的代号而已。
維克多環視全場,在座是自己最大,但監控鏡頭之後肯定還有無數大佬在窺屏。
就好比他是老雷的代表,助理,副手。
他在這裏腳不沾地往返跑。
老雷在另一個辦公室,也許在抽雪茄,也許在品酒,也許在和某些大佬談一些風花雪月,也許一邊打牌一邊達成某幾個屁兒眼交易。
具體指揮,老雷并不參與,事實上,很多細節讓領導們做那根本不可能,領導們就是定方向的。
至于總統,他更是被重重保護,一旦事有不協情況惡化,他還可以出來收拾殘局,...
維克多沉思,但沒花太多時間,他不可能事事專長:“你們的建議是什麽?通過,還是不通過?”
有利有弊,通過意味着又來一次《真實美利堅》的輿論打擊,每次由對手先發起進攻的感覺真是很不好。
死光頭要做下一期,别人還以爲這至少得到明天之後,現在看來他根本不需要任何準備就随時可以開始所謂的下一期。
内容不用猜了,肯定跟他發布的那個擂台賽有關,還五倍獎金,還解釋權歸他所有!
一個變種人還要設這樣的賭局,還要用這種方式賺錢,不,是用這種方式騙錢,簡直陋逼得發指啊!
“這根本就是在騙錢!”有人已經憤怒地叫出聲了。
不僅強大,還要自己制定規則,這個可恨的騙子!
應該查下他的老師都教了些什麽!
不,不光如此!
擰緊拳頭,維克多胸中一團怒火,一臉霍香正氣:“他不但想騙錢,還想讓我們丢盡臉!”
屋子裏的人聽到他的話,都安靜下來,接着群情激憤。
沒錯,美國最厲害的拳王也不可能打得過這個家夥,那麽結果還用說麽?
他就是拿個牌子寫上“你們美國全是慫包”的字樣,那這直播就得炸平台了。
“不能通過!”有人忍不住叫道。
維克多皺眉看去,一個小小的技術員,壓力太大有點失常了。
“不通過的話他會馬上轉移平台,我們會很被動!”一個分析師扭頭說。
維克多點點頭:“通過,但不允許有人訪問到。”
頓了一下,他擡起頭:“做些假用戶去訪問,用差評噴死他,不,不要罵髒話!”
“差評?什麽程度的差評?”那個分析師顯然對這方面不是很擅長,“我...可能來不及想詞。”
“有問題丢到魔鏡裏,”維克多示意了一下,“我的要求是,不激怒,但又要讓他感覺一切正常,正常得很無趣。”
“不激怒,正常,但無趣...”分析師飛快地把維克多的要求發進了魔鏡,這個雲平台幾乎可以回答任何問題,仿佛一個長滿了黑洞的巨大腦子。
很快,一連串的無味短評看起來就是複制出來的在平台上答案區生成——
“播主好人”
“好人一生平安”
“平安是福”
“還行”
“哦”
“累了不看”
“沒什麽意思”
“太水了”
“感覺沒意思”
“打發時間可以”
“湊乎看吧,無聊”
…...
維克多湊近一掃,搖頭:“爲什麽都沒有标點符号?”
屏幕上冒出一句話:“說明發評論的人連标點都不想打,體現一種無力的程度!”
“發評論間隔不要太長,也不要太短,不要讓他看出來是我們在刷!”維克多叮囑那個負責油圖的技術員。
剛轉身要走,突然又飛快轉了回來:“等下,把那些再調出來給我看下!”
技術員趕緊啪啪鍵盤,一連串設定好的回複齊刷刷排在屏幕當中。
手指着頭三行:“這三行,有點意思。”
分析師湊頭看了一眼:“就是上一句的句尾當成下一句的開頭。”
“爲什麽隻有三句?”
“可能是編不下去了...”
“像不像網友們的自娛自樂?”維克多若有所思,突然笑了起來,顧盼着問道,“如果你們開直播,網友們在玩這種文字遊戲,你會怎麽想?”
“我會覺得...沒勁,關了。”一個分析師猶豫着說道。
“進平台分析。”維克多也是這個想法,但個人的意見總比不上集體智慧,平台的優勢就是大數據。
哪有什麽編不下去的,湊字也能湊出幾百萬的無理循環,但重點在于是不是能有效果。
大數據下無隐私,大數據也能幫助決策者做出最合理的分析。
“頭,我們要不要安排一些打賞?”
“有必要?”有人反駁道,“打賞他會激動得把直播進行到底吧?”
“不,應該有!”維克多舉起一根手指,“不然不正常,在他開播時就安排最小額度的打賞,三個人,表明身份是看過前一期的,然後讓這三個人随後說些差評的話!然後消失”
維克多話音剛落,幾個分析師就鼓起掌來,這真是直擊人心的舉動。
“頭,現在需要進行子計劃編号命名!”一個技術員扭頭說道。
對了,在琥珀這個大方案之下,還有無數的小方案,這些小方案也需要各自有名字,這些小小模塊在未來都可以被迅速組合成可以應用的成熟方案。
維克多眼睛發亮,指着屏幕:“這個子計劃代号,寒戰!”
無視,冷遇,沒人看着你能跳多久?!
維克多輕輕哼了一聲,蕭恩的扣扣空間的那首歌已經被扒到了信息平台之上,那些歌詞他記得一清二楚。
SOLOTONOONE!
很妙!
就這麽玩你,看你切不切!
接下來,就是執行寒戰計劃了,那是技術員們動幾下手指頭的事,維克多輕輕哼着那歌坐回自己的桌後,想像着蕭恩一會兒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