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分局有個專門爲媒體提供采訪的區域,那裏要把媒體們放進來會按着專門的标準安檢。
這年頭,執法部門過得太不容易了,說不上哪天就有記者化身暴力份子幹點什麽成人不宜的事。
從卡佩羅安排這個發布會開始,那些媒體們就已經接到了通知派人趕到這裏,平時關系不好的自然是編個理由不讓人進去,比如“生物安檢不達标”。
這種危機公關,一定要選好發布窗口,不單是官方自己的,周邊那些第三方媒體也得跟着吹拉彈奏,别好好譜出來的交響樂協奏曲最後給搞成農村鼓樂隊...
至于直播時場面不夠大這都不是事,好萊塢都懂得弄些假人充數,聯調局難道比不上電影公司?
卡佩羅和康納利連記者提問路線都安排好了:
誰提出來的節約紙張的建議?答:康納利。
誰發散到搜查令也用二次紙?答:局長卡佩羅。
是哪個職員提供的廣告單?答:康納利。
爲什麽這些廣告單會出現在聯調局裏?答:康納利最近在學PS作圖。
爲什麽沒有及時知會佩妮?答:昨天晚上希斯特工加班執行任務,原本今天休息,但因爲米德利街重案急需人手,放棄休息時間來工作。
佩妮爲什麽拿到搜查證時沒有仔細看背面?答:因爲時間緊任務急,沒時間看。
爲什麽佩妮和米勒當時沒有馬上檢查搜查令真僞?答:因爲在直播,探員們雖然震驚但做了足夠的克制。
爲什麽米勒說要上廁所?答:一方面确實是想上廁所,另一方面想試探下疑犯的态度。
......
這些問題全都有答案,毫無瑕疵的那種。
…...
新聞大廳後面的休息室裏。
米勒和佩妮正低頭有一句沒有一句地尬聊。
“真沒想到我們也能出席發布會...”米勒剛說了半句,就看到安德魯斯進來,他是局裏的新聞發言人。
他的背後跟着卡佩羅和康納利兩個人。
卡佩羅面帶笑意:“放松點夥計們,沒什麽大不了的。”
安德魯斯招呼米勒和佩妮一起過去,開口說:“媒體們都已經到了,你們手中那張對答表都很清楚,一會如果提問,就問那手腕有紅環的。”
米勒和佩妮點點頭,這都是暗号,表示一切安排妥當,這紙就是答案小抄,下面的那些記者大人們就按着這些問題,不會超綱提問。
暗暗松了口氣。
佩妮眉頭還是有點緊,深深吸了口氣,再看了一遍手上的那張紙,前面那些情況簡報是由安德魯斯回答,就是局裏出于節約經費什麽的原因試行了廢紙再利用巴拉巴拉的。
她就是得回答和自己相關的問題,當時她爲什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紙不對勁。
“内急内壓,青光眼...”佩妮越看越郁悶,昨天剛被那死光頭說毛多,現在又得給自己加這麽多毛病,可恨的是明明沒有的事自己還得一口承認下來。
康納利露出一個暖男的笑容站過來:“我會坐你邊上,醫學上的事我來解釋,你可以适當頭痛一會。”
“我确實頭痛。”佩妮沒好氣地說道。
“開始了!”安德魯斯拍拍手,帶着幾個人走進新聞大廳。
下面已經滿滿當當坐着二十多個人,都是各家媒體的記者,攝像師也有四五個。
“油圖同時在直播麽?”米勒有些緊張地問道。
安德魯斯點點頭,笑意盈然坐到主席台中間。
卡佩羅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那裏看得更舒服。
打開新聞大廳的鏡頭,現在是安德魯斯做開場白。
都是自己審過的稿子,不聽也罷。
卡佩羅一屁股坐進自己的大皮椅,向後一靠,目光留在上方的格栅上,眉頭立刻皺起,笑容也消失不見。
濃濃的陰謀味從通風管裏飄了下來。
他馬上坐直身子,拿起電話按了一個号。
他得問一下地底那邊的進展,切斯的情報如此重要,爲什麽自己還沒有得到艾麗婕弄出來的結論?
連我都已經知道蕭恩是變種人了,你們這一群智商加起來過一千的家夥心裏還沒個逼數麽?!
…...
花大宿舍,如同往日一般,四人各自埋頭。
渾濁空氣中隻有敲打鍵盤的啪啪聲,時不時夾雜着某人的輕盈蕩笑,突然...
“你們快來看,又粗大事了!”
劉導叫道。
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但宿舍裏四個人就沒一個睡覺的。
不是在碼字,就是在水群玩遊戲看新聞。
不管是玩遊戲還是看新聞,本質上都是爲了碼字服務。
作爲職業寫手混在如今這個年代,你可以沒有文筆,可以不懂标點符号,可以滿篇錯字,但你絕對不能沒有靈感。
靈感來自于哪兒?
或許有人說來自于網絡與生活,但事實是:起于生活終于網絡。
寫手們的生活有多枯燥那一般人都難以想象,如果不是寫出的文字能帶來點快樂或是小錢錢,那幾乎就是窮人坐牢的感覺。
所以水群就很重要了,這就是寫手們的平時最多放松的地方,心靈上的。
當然,也不全是能放松的,就比如羅小飛加的那個網站簽約作者群,就沒法讓人放松。那裏頭大神太多,大家聊的都是首日精品,昨天萬訂,時不時還發個一百分這種紅包讓撲街們搶一搶。
于是撲街和新人隻能是各種膜拜各種舔跪了,羅小飛剛進群時光跪就花了兩小時,後來實在是跪不下去了,心想還是讓大神們自個跳去吧,設了消息不提醒,否則哪能有心情碼字。
羅小飛撐着一絲倦意碼了兩章更新,又進了後台看了看自己的今天收藏數據,骨子裏湧上來一陣疲憊感。
沒有網站的推薦,書寫得再特麽用心也沒卵用,數據不見漲,看來自己的書也是要被充書庫了。
還有件讓他心累的事,楊玥發來消息說,蕭恩不像是個騙子。
這麽說,我當真是自絕于土豪了。
羅小飛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厚着臉皮再發消息給蕭恩,給出自己的選擇。
不管是書還是視頻,随便吧,你看着辦,哪個簡單哪個順手你就哪個,我也不挑,我也沒臉挑了!
但,他現在還有點沒臉發這個消息了。擔心的是楊玥那邊和蕭恩說了自己的懷疑,那自己再發這消息就是送臉上門了。
這事,他還沒好意思跟三個兄弟說,難爲情。
“什麽啊?”羅小飛看着劉導發過來的鏈接,一看就是視頻,頓時生氣,“一天天不好好學習,就看這些個玩意,有碼沒碼啊?騎兵還是步兵啊?自己不會放啊!”
“我音箱壞了!”劉導起身跑過來,“我同學發過來的,說特麽的吊爆了,一個中國人在美國,硬肛聯邦調查局兩個探員!”
“那最後是赢了還是輸了?”
“當然是大展國威,赢了!”
“靠,那得看一下!誰這麽牛...”羅小飛點開視頻,國内一個視頻站,好像有點糊,上面還有油管的标志,大概是從人家那扒下來了。
“油管的?”
“對。”
視頻開始前,有長達一分鍾的廣告。
四人破口大罵,盜版還特麽的放廣告。
等到視頻一出來,羅小飛就有些發呆,當三個好友正在看着視頻時,他的腦子裏開始轉着楊玥剛發過來的消息。
蕭恩,在美國,洛城,在做網上直播,名字叫——真實美利堅。
這個視頻的名字,不正是叫真實美利堅麽?
羅小飛在八月南國炎熱的天氣裏,感受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這個光頭中國人相貌的男人,就是蕭恩麽?
羅小飛仔細地查看着他的眼眉,依稀能看到蕭恩當年的模樣,隻是現在也确實是變了很多,整個人雖然在微笑,但他的眼神中卻絲毫沒有笑意。
站在鏡頭前,像一把還沒有開刃卻可以劈開萬物的利器,這一刻,羅小飛覺得鏡頭裏站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玄鐵重劍。
當鏡頭突然移動到窗外,羅小飛的三個兄弟都開始大笑,他們也看到了那個半光着身子洗衣服的警員,最可笑的其實就是這個鏡頭語言。
不知道這是怎麽拍的,就好像是人帶着眼睛去看,把那些爆點笑點都給濃墨重彩點了出來。
開始的那個胖子,隻是順帶了一下,讓人看到确實有個胖子砸完車之後摔在地上,然後那車子還真的癟了一片地方。
鏡頭在那洗衣服的警員的帽子,他的鞋子上多留了幾秒,然後還收進了嘩嘩水聲的音效,那居然是樓上伸下來的一個皮管子,在強風中還四處飄蕩。
然後那可憐可笑的警員還不斷地拿手去固定着,或是拿衣服去對着被風吹得四散的水花。
羅小飛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很想說一句:“這就是我同學蕭恩。”但他還是忍住了。
因爲之前蕭恩說了一句,他差點被趕出這個出租屋,流浪街頭。
羅小飛突然有種想哭但又哭不出來的感覺。
接着,驚悚的一刻來了,外面的砸門聲,還有人大聲叫着什麽。
英文,四個學渣聽不太懂,但好在有翻譯字幕。
“聯邦調查局的人,真刺激!”張如林呐呐自語。
随着呯呯的槍響,看着蕭恩就在門邊,四個人都大氣不敢喘地看着視頻,不知道那評論是什麽意思,這個人會不會死在這屋子裏,他又是怎麽和聯邦探員對幹的,是也拿槍麽?
聽說美國那裏,可以直接對着闖進家裏的人開槍沒事的。
當神轉折的那刻出現時,羅小飛四人爆發出哄然大笑,這聲音從窗口遠遠傳了出去。
伏在桌上幾乎斷了氣,羅小飛看着已經停下的視頻,按下了重播。
那下面的播放數量已經達到了三千多萬。
蕭恩,原來這就是現在的你。
四兄弟仍然很歡樂地再看了一遍這已經火到爆的視頻,然後再翻看着下面的評論,短短十分鍾的視頻很精彩,而評論也同樣精彩。
有人把這個視頻在油圖上直播時的評論總結了出來,讓羅小飛四人看了都很是憤怒。
他們沒辦法去看油圖上的那些評論,但想必能總結的人總不會太過扭曲事實,而從蕭恩的言語裏,也可以看得出那些評論都是些什麽味。
“這家夥,太牛了!服了!”張如林感慨說道。
劉導也點頭附和:“這哥們在美國敢這麽怼美國佬,确實是牛,但後面他怎麽樣,這個爲什麽沒再播?這點擊量,那他得發财啊!”
唐璜也歎了口氣:“估計能收個幾百萬美元吧!”
羅小飛怔怔想了好一會,開口說道:“他就是蕭恩。”
一室靜默。
然後突然爆發,劉導張如林唐璜同時轉身瞪着羅小飛:“什麽?”
“就是我同學,蕭恩。”羅小飛有些低落地指着屏幕:“我也認出來了,楊玥剛才和他通視頻時,說他正直播一個叫真實美利堅的節目。沒想到這麽快就到我這了。”
“我去!”
“難怪他會說那個話,剛才這視頻裏他要是舉張白紙上面寫着蒼穹霸體琴瑟著,飛哥你直接就紅到美國了!”
張如林激動得抓住羅小飛的肩膀像是在調雞尾酒。
“紅到世界好不好!看看這點擊!”劉導指着屏幕一角,“飛哥!我...我怎麽說你才好!”
唉,啪!
反手會心一擊重重打大腿上,瞬間紅了一片。
羅小飛一咬牙,扯聲怒吼:“别管多激動,打你自己的腿!”
“不要急,還可以挽救一下!”唐璜眼睛發亮看着羅小飛,“這肯定是系列直播,你趕緊聯系你那同學,别特麽考慮了,就書,沒說的,直接上白紙闆,你同學肯定不好意思跟你說什麽廣告費,也别弄視頻了,那特效太貴了!”
“真的?”
“快啊!”
羅小飛眼一閉。
“打完了!”
劉導松了口氣,收回十指。
羅小飛一看,自己和蕭恩的對話框上已經發出去了一句話:“就推書吧,怎麽方便怎麽來!在你那節目上弄個白紙寫上書名都可以,我要求不高的!”
羅小飛激動得渾身發抖,同樣那三哥們也是一樣,這要是傍上這大土豪,那還用擔心網站不給推薦麽?
“我們得向網站要點廣告費吧?”劉導突然開口,“這要是出個鏈接,全是點進網站的,打賞他們都收一半啊!而且人家找書肯定也是進網站裏,這太特麽便宜他們了...飛哥,你到現在有一個推薦沒?”
嘶~
還真是,就這網站到現在才給我一個推薦呢!
還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文字推。
羅小飛沉吟起來,雖然現在自己這書點擊量跟屎一樣,還有人看幾章就撿着毒點發書評,說什麽有的沒的......
但這些渣渣在馬上要到來的世界級飓風推面前全将被掃進曆史的煤堆,這是毫無疑問的。
那麽問題來了,我該怎麽收費呢?
…...
當父母在卧室商量着自己的事時,楊玥在房間裏卻仍然沒有休息,她已經在同學群裏發現了剛才那個直播的視頻。
看完第三遍時,她莫名地又去點開蕭恩的扣扣空間,再次看着那個歌詞,聽着那首羅小飛發過來的歌。
原來的歌詞和蕭恩填出的英文歌詞,是光明與黑暗的兩個風格,再經過晚上看到的直播,楊玥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蕭恩的内心世界。
莫名地,她很想再跟蕭恩說些什麽。
但,似乎交淺言深了。
在點開的對話窗口裏,她不知道應該跟蕭恩說些什麽。
寫了又删,删了又寫。
最後,她從自己的電腦裏歌裏選了一首很特别的歌發了過去——
披頭士樂隊成員保羅·麥卡特尼創作的一首歌《hey jude》。
看着文件傳輸顯示完成,楊玥十指輕敲:
“送你一首歌,雖然生活不易,但不要讓它毀掉你心中的陽光。無論你有多麽痛苦,你都可以讓它變得更好,...我們不用把世界擔在肩上...”
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