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在胸間的火,總會燒向外面的世界,這是不可違逆的力量!
八月的洛杉矶,炎熱的午後,天空中層雲堆壘,低得快貼上那些高樓,巨大的鏡面由明亮變得陰沉如墨,像似有什麽可怕的怪物要破體而出。
南區愛德華街上,蕭恩飛快地蹬踏着送餐車随着車流前進,時不時擡手按下耳上藍牙,店裏連打了幾個電話,不知爲何如此之急。
吱~嚓——
馬諾利奧批薩店門口,蕭恩大汗淋漓地停下車,麻利地鎖車,拿手臂順去額頭汗水,推門進店,充足的冷氣讓他打了個寒顫。
一屋子濃濃的芝士洋蔥麥粉烘烤的香氣被喧嘩聲帶了過來。
“蕭恩~”
店花希妮放下一份批薩,随手接過鈔票和小費放進口袋,扭着歡實的小屁股沖着蕭恩走過來,白襯衫包不住的雪膩微顫,淺藍牛仔短褲下有着一雙勻稱的大長腿,臉上帶着甜甜的笑。
好多人看過來。
希妮是一個演員,金發長腿,臉蛋漂亮,還有一雙醉人的藍眼睛。
她來洛城半年,除了偶爾試鏡,一直沒混到個好角色,于是在沒錢的時候,就會在這裏當招待賺點生活費,吸引導演編劇或是經紀人的注意,這也是無數洛飄的日常。
“希妮,你好。”
蕭恩微微一笑,偏頭閃避過她伸來的手指,從香氣團中穿過。
這是她對蕭恩打招呼的常用方式,貌似親昵地用食指虛掃過他的側臉。每次這種舉動都會激起幾道嫉恨的眼神,有員工,有客人,還有老闆馬諾利奧。
蕭恩知道希妮故意是想用這種方式提高店裏的荷爾蒙水平,或是練習她的演技,又或是想看看别的男人眼中的嫉火,并不是因爲她對自己真有什麽好感。
向往演藝圈的女孩們,總會讓認真的男人避之不及,至于被當成引怪工具,蕭恩也無可奈何。
“過來小子!”馬諾利奧叫道。
蕭恩走到收銀台,從包裏仔細地拿出一把簽收小票和綠色鈔票交給馬諾利奧。
簽收小票是用來結算薪水的憑據,一張都不能少。鈔票是顧客付錢的憑據,同樣也是一美分都不能少。
“進門動靜小點!”
癡肥的店老闆馬諾利奧一邊清點着鈔票還不忘瞪他一眼,似乎是嫌他關門的聲音太大,影響了客人進餐。
事實上餐廳裏很吵,吃批薩的人可沒那麽講究,尤其是店裏還挂着一台電視,專門播放各種體育節目,聲音大得吓死人,特别是在得分的時候,整個店就像是比賽現場。
蕭恩不在乎馬諾利奧的眼神,這個意大利佬從來就不喜歡華人,願意雇蕭恩或許隻因爲他更便宜。
“小子,米德利街有個單子,動作快點!”馬諾利奧啪地把一張單子拍在蕭恩面前。
米德利街?
蕭恩猶豫了一下,很快地搖搖頭:“不,還是讓小湯姆去送吧,那裏對我來說太危險。”
米德利街周邊都是非裔貧民區,而米德利街是洛城黑皮壞蛋們的聚集地之一,很危險,尤其是對于别的膚色的人來說更是如此,這些人......他們非常非常非常地排外。
蕭恩曾經在附近被搶過兩次,送一次外賣他可以有一到三美元的收入,運氣好一天可以收入一百多美元。但隻要被人拿刀子指着一次,要麽付出二十五美元,要麽被紮一刀送掉小命。
選擇很簡單,給錢保命,這辦法甚至被寫到了每一本遊客手冊裏。
不是所有人都會被這麽對待,小湯姆因爲他的膚色,不會被這麽對待,所以他是安全的。蕭恩也知道店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送餐到疑似黑人的客戶或是到黑人居住區,就讓小湯姆去。
“我要你去。”馬諾利奧冷冰冰地看着他,“你如果不去,我就扣你二十五美元。”
蕭恩咬着牙瞪着馬諾利奧的胖臉,恨不得把剛出爐的批薩餅扣在他臉上。
又是二十五美元!
你也知道是這個數字?
我一天才掙多少錢?
或許是天氣太熱,訂批薩的人太少,蕭恩今天的收入隻有二十幾塊,不到平時的一半,如果不去,今天就算白幹了。
馬諾利奧漠無表情地和他對視,他知道這小子不可能因爲這個報警請律師,二十五美元而已,這小子懂得算賬。
蕭恩也知道這一點,這個城市做什麽都要錢,公平和正義得花錢才能得到。
另幾個送餐員也把頭扭開,沒有人幫他說話,一片冷漠的臉。
希妮略帶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嘴巴似乎動了一下,但,終是沒替他說話。
總得有人去送餐,這是任務,至于誰去,由老闆決定,她也不想爲了一個略有好感的人失去自己的工作,這裏的客人都喜歡她,小費給得多,而馬諾利奧絕對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那地方太危險了,你不應該接這個單。”蕭恩堅持自己的觀點,“我也不想送掉小命!”
馬諾利奧胖臉毫無表情:“要麽送,要麽扣錢!”
蕭恩冷冷地看着他,拳頭越捏越緊,他好想一拳打在這張胖臉上,打他個滿臉桃花開。
……
嗡嗡嗡~~
臂包上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蕭恩按下耳上的藍牙耳機,臉色突然變得溫柔:“小雪,是我。”
“阿哥,今天能早點回來麽?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妹妹的聲音讓蕭恩很快平靜下來。
還有一個月,蕭雪就要進入加大洛城分校的影視傳媒學院學習了,今天還是她的生日,蕭恩想要給她的禮物是五千元的學習保障金。
蕭恩自看到通知信起,每天都會看情況單獨存十到二十美元起來,加上今天的收入,就能夠湊足五千元。但如果沒有,那就還差二十五塊。
十八歲的生日,無論對誰都是很重要的日子,作爲哥哥,蕭恩不想送出一份帶着缺陷的生日禮物。
父母過世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擔起家庭的責任,雖然那時他也隻有十六歲。
十五歲帶着妹妹來這裏投親,努力學習語言,融入文化,卻沒想迎來的是一連串打擊,父母遇害,房子被收走,小小年紀卻債務累累。
已經四年過去了,他結束了高中學習生涯,走上了送餐員的道路,騎着車子穿行在洛城的街頭,看着許多人帶着夢想而來,帶着破碎的心離去。
他也有一個夢想,就是有一天帶着妹妹家人站在父母面前,可以自豪地說:“我把小雪照顧得很好!”
……
“我炖了雞湯,很鮮的......還燒了糖醋排骨,裏面好多脆骨,我偷偷嘗了一小塊,很好吃!”小雪的聲音充滿着歡樂。
“能!”蕭恩輕輕應了聲,挂斷電話,重重把手拍在桌上,抓起單子,冷冷道,“這是今天最後一單,回來我要拿到我那份錢。明天我不會再來了!”
看看時間,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米德利街離這裏十多分鍾的車程,有一條近路,如果快一點,還可以安全回來。
蕭恩沒時間多想,把兩盒批薩裝進保溫箱,騎上車子飛快出發。
馬諾利奧淡漠地看着蕭恩車子消失在窗外,他才不在乎這個中國佬的感受,也不去在意那批薩能不能收到錢。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他看了一眼,上面是個地址和一個數字。
特别的生意才會用這個手機。
馬諾利奧從收銀台下拿出一個批薩盒子走進廚房,過了一會拿出一盒冒着香氣的批薩:“莫羅,送這個到這個地址。”
一個意裔模樣的送餐員嚼着口香糖慢慢搖過來,目光和馬諾利奧對了一下,無聲問道:“特嗨的?”
馬諾利奧嚴厲地瞪了他一眼,滿滿的威脅。
他閉上嘴有些畏縮地接過那盒子,馬諾利奧一個眼神就讓他知道自己多嘴了。
他不知道那些小藥片藏在哪裏,或許是批薩裏,或許是盒子裏,誰知道呢?但每次馬諾利奧從收銀台下拿出盒子都意味着有一筆“特别”的生意要做。
那個華裔不懂這其中的奧妙,送餐還挺積極,隻要出事了,他就是個很好的替罪羊,馬諾利奧會說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