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協如此不肯讓步也是路梓樾沒有想到過的,她本以爲沈協會因爲她肚子裏面的孩子的緣故而對她溫和幾分,卻原來一切都是她想差了。
她很想生氣,但已經隆起的腹部卻告訴她無論如何都要平心靜氣幾分,便是微微用手撐起椅子凹起的部分,借了巧力,讓身子半撐起來“便是完全沒有商讨的餘地嗎?”
“沒有,若是别的我還可以答應你,但是這件事情,阿樾,你要明白,阿沛來的時候是你的陪嫁侍女,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已經不再是大越國人了,如今她香消玉殒想要回國本就是不符合禮制,我已然破例。”
沈協說完之後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寵溺,帶着些許哄騙的意味“阿樾,這件事情你就爲我考慮一下好不好,以後若是有旁的,我定然不叫你再爲難。”
他已然是這樣說,便證明這件事情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路梓樾心中縱然有再多的憤怒與不滿,這個時候也隻能點頭,她咬着唇,白潔的牙齒磨着唇瓣上的細肉,帶有腥味的鮮血從唇皮下滲出來,她嘗到了些許,這才緩緩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希望王爺能夠讓她風風光光的回去,既然王爺有這麽多的法子保存阿沛,便也希望王爺無論如何都要讓阿沛在入土之前一直都體體面面的,儀容不容有半絲的損毀。”
她說的這些都是些細枝末節,沈協自然沒有什麽意見,何況這些事情交代下去後,同他本來也沒什麽關系。
便一口答應“這些事情你盡管可以放心。”
“既如此,那去靈山的事情還是希望你能夠答應,别的便也罷了,我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裏隻覺得悶得很,平日裏閑來無事想要出去逛逛便也是在那些院子裏,你若是真的爲我好,便讓我去玩玩,左右身邊有這麽多的大家夫人,想必也出不了什麽事。”
路梓樾如此堅持,沈協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難過,他思索了一番之後才道“既然你真的想去那我就多派一些人去保護你,登基大典的事情籌備的差不多了,你在靈山去多玩兩天,回來之後就可以準備漂漂亮亮的做我的皇後了。”
天色越來越黑,穆華提着一盞燈籠扶着路梓樾走在回院子的路上。
她看不清路梓樾臉上的神色,卻也覺得她如今渾身散發着一股悲寂的味道。
穆華不明白,爲什麽路梓樾每次從沈院出來都是如此,她幾乎沒有看見過這位主子笑着從裏面走出來的時候。
她動了動嘴巴想要詢問,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便隻能把所有的疑惑都吞進了肚子裏。
路梓樾雖然心中難受,卻也察覺到了穆華情緒有些異樣,她微微偏過頭去看着她“怎麽了?”
穆華聽到她這樣一問倒是呆了一下,随後才說“也沒什麽。”
穆華笑着搖了搖頭。
如此一出,路梓樾縱然是想暗自神傷也傷不下去了,她歎了一口氣“今日本宮向王爺求了恩典,明日我們便去靈山避暑,你回去就收拾東西吧,左右也沒必要帶太多,靈山那邊都一應俱全,隻是有一點,要多帶一些打賞奴仆的财物,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同我們一起去的有上官将軍家的夫人還有安陽王妃。”
穆華一聽到這兩個人就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她點了點頭“王妃盡管可以放心,奴婢會把一切事物都打點好的。”
“嗯。”路梓樾點頭,她們二人繼續往前面走着,許是因爲夜晚的院子沒有那麽悶熱,路梓樾覺得身子輕松了許多,她也不用穆華攙扶着了。
自己上前走了好幾步,她看着面前綻放的最爲熱烈的月季花,伸出手來摘了一朵。
把花枝攥在手中,淡淡的月季花香從花蕊裏面散發出來。
穆華此刻也跟了上來,她看着路梓樾難得輕松,便是同她一起微笑“這月季花月月都開,每一次盛開都極盡燦爛,花香也綿長怡人,隻是王妃娘娘平日裏都喜歡木樨,怎麽今日卻對她駐足了?”
“也沒有什麽特别的原因。”路梓樾把摘下來的月季花簪到了發髻上,“木樨雖然漂亮,可那從來就不是簪在頭發上供人欣賞的鮮花,木樨是值得别人去好好對待的,月季便不一樣了,年年開月月開,雖能夠給人深刻的印象,讓人人都記住,卻總歸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她簪完花之後便又往前走着,穆華許久才追上她的步伐跟在她的身後。
此時,京都大街
已然是到了宵禁的時候,街上除了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之外并再也沒有其他的人。
士兵們按照排班的順序在街上巡查,他們本來沒有把這個活當成一回事,沈國法律向來嚴苛,其中一條便是宵禁期間随意走動的是要關進大牢判刑。
隻是雖然沒有當成一回事,卻也還是認真的巡查,不過今夜和之前卻是有些不一樣。
馬車搖搖晃晃地向他們駛過來,士兵們的神經立刻繃緊,他們拿緊了手中的武器慢慢逼近這輛馬車,似乎随時都會做出攻擊之勢。
馬車的車夫是一個普通人,他沒有察覺到黑暗下的暗流湧動,小七和豆子也不會武功,她們兩個人此時正待在馬車裏閑話家常。
豆子一邊給小七捶背一邊說“沒想到上官夫人這麽喜歡小姐你,豆子瞧着她和小姐說話的時候可是真心實意的在微笑,這上官家又是軍家的代表,若是能和他們搭上關系,于小姐你以後嫁人也有很大的助力。”
“雖是如此,但我能看出上官夫人是真心爲我好,不太想要利用她,再說了,若是現在就和軍方搭上關系會引來王爺的猜忌,反而适得其反,倒不如等王爺登基之後再好好挑選,你說是嗎?”小七微笑着靠在豆子的懷裏,“明天要去靈山了,你開心嗎?”
“當然開心,豆子早就想着要好好出去玩玩了,不過卻一直沒有機會,說來這一次還要好好感謝王妃,不過去靈山這麽大的事情,王妃可和王爺說過?”
豆子有些疑惑。
小七看着她又呆又惑的表情不由得笑出聲來,她用食指抵了抵豆子的鼻尖“這件事你盡管可以放心,王妃說了她會親自去找王爺談靈山的事情,所以啊,這可是十拿九穩的好事。”
小七剛剛說完,馬車就猛地搖晃了一下,然後像被什麽東西拽着停了下來一般,她臉色一瞬間嚴肅起來,馬車外面傳來車夫的讨饒聲,還有麻繩捆上衣服發出的布料摩擦聲。
外面有男子雄渾的聲音“裏面的人是誰,可知現在是宵禁時間。”
豆子有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吓到了,她身子半縮在小七的身後,卻又害怕小七會受到傷害,便鼓足了勇氣把身子往前面挪了挪。
而後男子聲音一落,車簾便被掀開,小七這才看見馬車外面站了整整兩排的士兵,爲首的是一個面容俊俏卻毫無表情的男人。
她并不認識這個男人,但看着他身上的服飾以及這兩排士兵的編制,便能夠大概猜出這個男人的身份。
她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反而伸出手來拍了拍豆子的背,臉上帶着疏離的微笑看着男人道“安國公若是知道他的長子敢攔攝政王府的馬車會不會氣得從病榻上摔下來。”
她說完之後便發現男人的臉色一變,不過小七卻還是沒有任何的畏懼之心,她跳下馬車,讓豆子好好的待在裏面,把車簾放下,她此刻同那個男人不過兩三步的距離。
小七語氣中帶着倨傲“慕容小七見過安國公的長子安然世子。”
“慕容小七?”安然冷笑,“你不過隻是攝政王身邊的一位女官,身份低微,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同本世子說話?何況你今日在宵禁時間坐着馬車外出,已經是違反了法令,本世子有權利帶你去大理寺的監牢受審,看看你這個小小的女官是不是攜帶着攝政王府的秘密資料,想要背叛王爺。”
男子固然俊俏,但說出來的話未免也太沒意思,不過小七倒是很願意和他斡旋幾分,畢竟身邊的聰明人多了,偶爾看到一個癡傻的也确實是有些意思。
當然,她也不介意吓他幾分。
畢竟,若是安國公在這裏的話她得給幾分顔面,這是在所難免的,可是誰叫現在站着的,隻是一個手中沒有實權,還在軍營當中摸爬打滾的安國公世子呢?
如此,她便是上前幾步說“世子殿下剛剛說要把小七抓去大理寺的監牢裏面關着審查,可世子殿下可明白,如今的大理寺監牢是誰在奉命審查,說的直白一點,現在的大理寺,暫時性的是由小七在負責。”
說到這兒,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至于世子殿下你所說的宵禁時間,小七的确要遵守,但今天出門,乃是奉王妃的命令,若是殿下不信,可以和小七一起回攝政王府,總歸到了那時,王妃會替小七給您一個交代。”
fuheijunwangduchongtianhou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