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在安陽王府同安陽王妃講話,路梓樾也在沈園和沈協講話。
她在穆華的攙扶之下剛剛推開門,便看見沈協和褚琮一起在讨論政務。
她彎腰福身:“見過王爺。”
褚琮見到她,便也是連忙放下手中的卷宗,雙手抱拳行禮:“見過攝政王妃,王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說完之後又看了旁邊的沈協一眼,把剛才放下的卷宗又拿了起來道:“既然王妃娘娘來了,那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了。”
他說完便是推開門離開,穆華也跟着他一起離開,兩個人在走出房門的時候還特别細心的把門給關上了。
路梓樾上前幾步走到沈協的身旁:“今日前來若此打擾了王爺處理公務,還請王爺見諒。”
沈協聽見她這樣說之後便放下了手中拿着的案文,他牽着路梓樾的手帶她去屏風後面坐下。
屏風旁邊放着一大塊冰,絲絲縷縷的寒氣透過上好的屏風傳到了路梓樾的身邊,她身上在外面沾染的暑熱瞬間消失了。
沈協道:“你我之間不用那麽見外,隻是你甚少來沈園,這一次是有事情要找我嗎?”
“原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隻是最近天氣實在是太熱了,雖然屋子裏面有冰塊,但若是走出去還是覺得不舒服,我如今身子不太方便,本該在床上多躺着,可太醫的意思是就算要躺,平日裏也要多出去走走,否則以後生産會有困難,如此,我便想去靈山散散心。”
她微微一笑,雙手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不過這些都是女兒家的一點小心思,若是你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不去。”
“怎會?”沈協立馬搖了搖頭,他的眸光不由自主的移在路梓樾的肚子上,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又擡起頭來看着她的臉,言語之中頗爲擔心,“你這些日子的臉色确實不好,太醫說的也對,躺多了對你的身體益處不大,這樣吧,明天等我把事情忙完了之後便陪你去靈山逛逛。”
沈協會答應是意料之中,但他要跟着去卻是意料之外了。
路梓樾對此有些訝然:“隻是我聽說國師已經來了好幾日,你若真的是公務不繁忙的話,尤豈會讓他進府?其實你也不必如此,若是要去,我也會叫上上官夫人和安陽王妃,上官夫人與我甚是投緣,安陽王妃又一同懷着身孕,若是和她們二人在一起,你也可以放心。”
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沈協要跟着一起,更何況,路梓樾早就有了安排,她這一次去靈山,可不單單隻是出門散心那麽簡單。
沈協見到她這樣驚訝的模樣,不由自主的微笑着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公務再繁忙我也不能夠放任你一個人去,旁人再好,終究不如我對你用心。”
他說完之後把路梓樾擁入了懷中,動作非常的小心,他害怕動作大了之後會不小心壓到路梓樾的孩子。
聲音低啞又富有磁性,微微有一點胡渣的下巴擱在路梓樾的頭發上,他輕輕蹭了蹭:“你在關心我,在關心我的事情,阿樾,你我若是能夠一直這樣待下去就好了。”
他語氣當中多有纏綿和不舍,路梓樾聽得清清楚楚,她身子一瞬間便僵硬了,卻又害怕沈協感受到,便是努力的擡起頭來看着他。
沈協面容一如既往的俊美,那雙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微微向下彎,裏面未曾泛着水光,卻裝滿了天上的星星。
鼻梁高而挺,微紅的嘴唇向上揚着,露出一排光潔整潔的牙齒。
路梓樾微微有些呆愣,她好像許久都沒有見到過沈協笑成這樣了。
那臉上挂着的笑意非常的真摯,完全沒有任何作戲的意思。
他是真的在爲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緩和而感到開心。
可這樣的開心,是不是來得太遲了一些?
若是從一開始,若是從一開始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的,她此刻心裏也不會這麽的難受了。
她眼角不由地泛着淚光,沈協和她四目相對自然是看見了,他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輕輕爲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柔:“怎麽哭了,是我讓你難受了嗎?”
“沒有。”她搖頭,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眼角彎了下來,“可能是現在肚子大了,這樣坐着有些不舒服,我最近時常都會這樣,不過比剛開始的時候還是要好了許多。”
她如此說了之後沈協才發現她眼角有很厚的烏青,神色也比之前要憊懶許多,看起來的确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沈協便突然有些生氣,他坐在路梓樾的旁邊說:“你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怎麽伺候的?連你不舒服都不知道,來回禀我的時候一個個都說你的身體沒有什麽大礙,如果真的沒有大礙的話,又怎麽會坐着睡着都不舒服。”
他的怒氣全部都是因路梓樾而起,她一時之間也害怕這些怒火殃及到旁人,便是搖了搖頭:“你也不用怪别人,每個人懷孕的時候狀況都不一樣,或許這個孩子格外的好動,抑或是金貴才一直折騰我。”
路梓樾說完之後才發現今日她要說的最重要的一句話還沒說,便是連忙歪着腦袋,一雙眼睛都看着沈協:“其實今日前來,不單單隻是要和你說靈山的事情,眼下還有一樁更要緊的,就是關于阿沛。”
路梓樾一直注意着沈協的神色,自然是看見了當她說的阿沛兩個字的時候沈協臉色的變化。
雖然不明顯,但那雙眼睛裏面着實閃過了一絲不耐煩。
很細微的一個神色變化,也轉瞬即逝。
她心下一滞,卻還是挂着一個微笑說道:“我已經問過小七了,她說你的意思是一切都等登基大典結束之後再辦,這原本也沒什麽,我也不是不能夠理解,但眼下的天氣你也知道,雖然已經不是夏日,但日頭還是毒得很,阿沛若是長久的這樣放下去,隻怕再多的冰塊都不頂用。”
沈協在聽她說完這些話之後臉色一變再變,之後臉上的笑容更是全部消失了。
他看着路梓樾,眯着一雙眼睛:“那按照你的意思,這件事該如何去做?”
“若是按照我的意思,我便希望你可以盡快送阿沛回到大越國去,而且希望在路上的時候要加快腳程,需要的東西一一具備,不得有任何的缺少。”
她說完又道:“若是王爺覺得麻煩,路途上的一應花銷都可以由妾身自己來承擔,或者說别的,妾身也可以自己安排,隻需要王爺派人就好。”
沈協聽完她說的這些話之前,心情本來不難受,更是有幾分喜悅,他本就還惦念着昨日的蓮子羹,想着今日路梓樾既然來了,那無論如何都要和她好好的相處下去不要吵架。
但沒想到,說着說着還是說到了令他讨厭的人和事。
沈協臉色徹底的陰沉了下來,路梓樾剛才說的那些話,竟有一種想要和他劃清關系的意思。
說什麽錢财都可以她自己出,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曾考慮到旁邊坐的人是她夫君?
隻是縱然是陰沉下來臉色,沈協到底也沒有表現的多明顯,他抿唇道:“你都決定了,一定要在登基大典前送她離開嗎?”
沈協又問了路梓樾一遍,他這次還十分有耐心的解釋:“我之所以選擇在登基大典之後,就是希望可以給你的侍女風風光光的封一個名号再走,如此,她便是可以體體面面的回到母國。”
沈協早就已經爲路梓樾考慮好了,若是說他一定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就是沒有早些把這件事告訴路梓樾。
但這些本來就是細枝末節無傷大雅,本就沒有什麽必要拿到台面上來說。
路梓樾此時也知道沈協是一片好意,但阿沛無論如何都是大越國人,她的身上沒有必要背上一個沈國的虛名。
也沒有必要像她一樣,一輩子都被寫在沈國的宗譜上,被拷上冰冷的枷鎖。
她想到這裏就很快的搖頭:“阿沛終究是大越國人,她來到這裏也隻是陪我一起和親,既然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那也沒有必要讓她繼續待下去了,沈國雖好,可也是不如自己的母國的。”
路梓樾這樣說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大越國有個傳統,若是大越國的臣民身上有了其他國家的分封,那就再也沒有辦法用原來的身份回到大越了。
所以,無論如何,阿沛都必須幹幹淨淨的來,幹幹淨淨的離開。
沈協不是大越國的人,自然不知道這些傳統,他此時隻是覺得路梓樾想要慢慢的逃脫他的手掌心,甚至說,路梓樾已經開始厭惡了來自于他的幫助。
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開始,沈協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他和路梓樾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是不是瞬間就會破裂?
那這些日子以來所做的努力,便也就完全沒有了任何意義。
思及此處,沈協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無論如何,這入鄉随俗的道理阿沛都是明白的,她既然當初選擇陪你一起過來,那麽就證明她已經摒棄了原來的身份,既然從一開始就不是大越國的人,如今接受沈國的分封,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