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思慕慕遲谪已經很久了。
該從哪裏說起呢?大概是那時哥哥剛剛戰死,攝政王剛剛找到自己,把自己帶入攝政王府的時候吧。
那時攝政王雖然非常關注她,但畢竟是個男子,那時自己也已經有十二歲了,到了豆蔻年華的歲月,該知道要和男子避嫌,何況這個男子,在沈國擁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所以小七在剛來的那很長一段一段時間裏面,受了很多的委屈。
沈協雖然讓旁人尊她爲小姐,可畢竟不是正統身份,沒有人把她放在眼裏。
何況那個時候家裏面還有了正經的王妃路梓樾,就更加不會有人,善待她這個外來的女子了。
當然,路梓樾也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在她這個小妹妹身上。
對于那時路梓樾來講,沈協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是天經地義的,畢竟這個女子的哥哥對他有救命之恩。
而她作爲沈協的妻子,雖然對這個外來的女子也有責任,但也不值得她在小七身上花許多心思。
她不曾知道那時的小七日子過得水深火熱,也不知道一個小小的女孩在唯一的兄長亡故後心裏面所受的煎熬與痛苦。
但慕遲谪知曉。
小七永遠都記得她和慕遲谪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時自己正在被冷漠的婢女教訓,小七非常害怕那個時不時就對她怒火相向的婢女,她在被責罵的時候總是把身體縮起來,露出她最惹人可憐的一面。
但每一次這樣做,換回來的總是那個婢女更加無情的吼罵。
而那一次,小七再一次把身體縮起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被責罵的準備,卻未曾想到,耳旁傳來的不是婢女說的那些難聽的話語,而是一個男子,非常溫和的裏面夾雜着擔心的味道的聲音。
自從兄長亡故後,小七還是第一次聽見有别人在擔心着她。
那個就是慕遲谪。
他把瑟縮着身子的她扶正,然後從袖口裏面掏出兩朵粉色的絹花戴在了她随便盤着的頭發上。
小七來了攝政王府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有人送她這麽好看的東西。
她心裏充滿了喜悅,隻是那個時候,沒有一點點的感激,也尚且沒有喜歡上他。
她真正喜歡上這個男人,是很久之後發生的一件事情了。
不過就算是心裏再怎麽喜歡,小七也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有很大的身份區别,慕遲谪是安陽王,宗室之親,想要嫁給他的人必須是世家貴女。
能夠在朝政上面給他帶來幫助。
小七知道她不能,她本來就出身不高,更何況現在家裏面唯一的頂梁柱還去世了。
所以那麽多年了,她一直不敢把她的喜歡說出口來,慕遲谪已經有了妻子,就算他們兩個人隻是家族聯姻,但安陽王妃的名字也是寫進了族譜的。
但這種喜歡并不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變淡,反而會因爲她不敢宣之于衆而慢慢的沉澱下來。
喜歡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加深,小七現在就已經到了一種和慕遲谪多說幾句話便會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的狀态。
她無法維持以往的平靜與淡然。
慕遲谪沒有怎麽注意小七的狀态,自然也不知道她現在有些緊張。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倒是路梓樾,她因爲找不到小七,所以特地問了路過的婢女,這才知道她和慕遲谪在喝茶,尋了侍女帶她過來。
“安陽王和小七說的這麽熱鬧,本宮倒是不知是不是來的有些不合時宜?”
路梓樾笑眯眯的上前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拖着下巴看着慕遲谪“你家王妃情緒已經穩定多了,王爺可要去看看?”
“要看也不是現在。”慕遲谪擺擺手,“剛剛才和小七姑娘說留下來吃飯的事情,攝政王妃覺得如何?”
“沒什麽興趣,攝政王府不缺本王妃的一口吃食,也不缺小七的,不過還是謝謝安陽王的好意。”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慕遲谪也未曾得罪過路梓樾。
她如此果斷的拒絕慕遲谪也是沒有想到,蹙眉道“攝政王妃好像對小王有什麽意見,小王覺得,若是你我有什麽誤會,攝政王妃不如說出來,我們總是要把誤會解釋清楚。”
小七也有些不解的看着路梓樾,她突然的出現,倒是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神色也輕松了幾分“王妃可是真的同安陽王有過節?”
說完她是越發不解。
安陽王和攝政王關系還行,他們都是宗親之人,平日裏雖然不怎麽見面,但私底下也會約在一切商量事情,這一次來開導安陽王妃,就是攝政王給了安陽王一個面子。
小七想不明白,慕遲谪就更不明白了。
他們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疑惑,路梓樾挑眉“沒有你們兩個人想的那麽多,我對安陽王沒有敵意,隻是如今天色不早了,安陽王又還要去安慰王妃,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你我不便叨擾。”
她說完,放下托腮的雙手“時辰不早了,王爺覺得呢?”
路梓樾說話的聲音很平和,但慕遲谪就是直覺她對自己有些不滿。
隻是聰明人之間沒有必要把事情都挑明白了。
“好。”他微笑道,“既然王妃都這樣說了,小王爺不便再繼續強求,回攝政王府的馬車已經給王妃準備好了,王妃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之後記得替小王給王爺問好。”
“自然。”路梓樾也笑道。
回府的馬車搖搖晃晃,小七臉色一直很怪,她不安的繳着手帕。
路梓樾坐在她旁邊,自然發現了她的異樣,在一旁的茶壺裏面倒了一杯茶給小七“怎麽了,從安陽王府出來之後狀态就不好?”
“沒什麽,就是想不明白,爲什麽安陽王妃不願意讓安陽王的大少爺去做質子?按道理來說,大少爺走的之後,安陽王府剩下的小輩就隻有她肚子裏面的孩子一個,如此一勞永逸的事情,爲何會不願意?”
“你能夠想到這件事情對她有利,别人就想不到嗎?”
路梓樾給她自己倒了一杯茶,把上面的茶葉全部都吹開了。
“有時候有些人在别人談論事情,是不會問事情的對與錯的,他們隻固執的相信他們看見和聽到的東西,也同樣會非常固執的把那些東西往外面傳。”
她微笑“把大皇子輕松送出去之後,隻怕所有京城中的貴婦人都會認爲安陽王妃吹了安陽王的枕頭風,到時候安陽王妃可就沒有什麽好的名聲了。”
“所以這就是安陽王特地把王妃你請來的原因嗎?他的目的,就是想讓京城裏面的那些看熱鬧的人明白,安陽王妃對那個庶子,也是有感情的。”
路梓樾挑眉,倒是沒有想到小七會這麽快就反應過來她的言下之意,果然是一個聰明的女子,怪不得人人都在稱贊她是女中諸葛。
不過,路梓樾想起來剛剛在安陽王府看見小七神情不對的模樣,便有些好奇裏面的緣由。
她托起下巴“你認爲安陽王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嗎?”
小七心中嘎噔一聲,路梓樾不是一個無聊的人,她不會沒有任何原因的,就問自己這個問題,莫不是,剛才失态的太過嚴重,被路梓樾看出來了什麽端倪?
她手機又開始冒汗,腦海裏面出現了無數個答案,卻不知道該說哪一個才好。
她并不想說安陽王是一個不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但看着路梓樾如今的模樣,也能夠猜想這位王妃和慕遲谪是不怎麽對盤的。
思考了許久,她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若是安陽王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安陽王妃也不會願意給他生兒育女吧,畢竟,安陽王妃也不是一般的女子,我聽别的那些夫人說,安陽王妃可有自己的主意了。”
“也許吧,不過我瞧着你現在也有十六歲了,我和王爺也該計劃着給你找一個合适的人,畢竟再過幾年,小七可就到了适合嫁人的年紀。”
她也無心再講安陽王府的事情,不過呆在這馬車裏面要是不說一些話也悶得慌。
便把話題又推在了小七的身上。
想要看看她,是否對沈協有意,又或者是說,她是否有心儀的人?
路梓樾有心理潔癖,或者說,她現在還喜歡着沈協,所以不能所以不能夠接受這個男人和别的女人産生關系。
他們兩個人雖然現在正在吵架,正在以一種非常奇怪的方式相處,但彼此都愛是真心相愛的。
路梓樾也并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隻要她能夠确信沈協真的保住了她父母的命,那麽他們兩個人未嘗不可可以回到以前。
她不是一個傻子,也并不是看不清現實。
沈國既然已經滅了大越國,那他們這些還活着的人要做的,就是要努力保住還活着的大越國的子民。
隻要他們能好好活着,在哪個國家生存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别。
畢竟,隻有留着那條命,才有資格說其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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