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是正事,而且都是了不得的正事,偏偏他依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屋内燈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晝,裴元浚斜靠在榻前,聽手下人說完,慵懶的問道:“派人去了北疆使館處?”
“去了,之後北疆的使館處就有了動作,暗中派出去了不少人手,屬下讓人一一盯着。
另一個侍衛禀報道,北疆使館處的事情是由他主持的。
“宮裏安排妥當了嗎?”裴元浚揚了揚俊眉。
“已經安排妥當了,皇上的安危王爺放心。”另一個處理此事的手下,低聲禀報道。、
裴元浚不語,俊美的眼眸微微的眯起,何貴妃母子這麽多年一直占據着元後的位置,靠着元後走到現在,卻忘記了她當初是怎麽進的宮,說的隻是照顧生病的元後,卻後卻照顧到了龍床上。
甚至還懷上了身孕。
更巧的是元後出了事,而她卻被留了下來,同樣被母家所累,隻是她當初隻是一個不起眼的遠房旁枝。
元後出事,元後的娘家嫡枝全出事,等最後得利的卻是何貴妃的旁枝,不但何貴妃寵冠後宮,連何貴妃的父兄都跟着雞犬升天,成爲了皇親國戚,這一切都是踩着元後的血……
“王爺,娘娘來了。”一個内侍遠遠的在門外禀報。
裴元浚揮了揮手,手下們一個個退了下去。
吉海到門前笑嘻嘻的迎着莫影進門,莫影的身後雨秀手裏還提着一個食籃。
“見過王爺。”莫影上前行禮。
“這個時候怎麽過來,不是讓你早早的休息嗎?”裴元浚從榻上伸手,拉着莫影到他身邊坐下。
“熬了點綠豆湯,給王爺送過來。”莫影笑道,就勢在他的身邊坐下。
雨秀從食籃裏取出綠豆湯,和吉海兩個退了出去。
綠豆湯已經冰鎮過了,這會喝着不但甜而且還冰,很是降暑氣。
裴元浚接過一飲而盡,“不錯,很合我的口味。”
他往日用的并不甜,太甜了也有些不适,這湯卻是正好,按着他的口味來的。
見他喝的好,莫影也不由的眼饞,也要給自己倒一碗,卻被裴元浚按住了手“你不能飲”。
“王爺……”莫影撇了撇嘴。
“等以後……再喝,現在不能喝。”裴元浚拍了拍她的頭,低聲道,“你身體受不住。”
“好吧!”莫影看了看綠豆湯,隻能無奈的轉頭,這湯她是喝不了了。
“今天晚上怎麽不早點睡?”裴元浚又拍了拍她的頭,帶着幾分寵溺的問道。
“睡不着。”莫影搖了搖頭,伸手拉住了裴元浚的衣袖,“不會有事吧?”
“不會!”裴元浚笑了。
“景王會不會……”莫影還是不安。
“沒什麽關系……先去睡吧!”裴元浚笑了,這丫頭真是敏感,縱然自己沒怎麽說,她也感應到了。
倒不是故意的瞞她,這種事情他沒打算讓她參合,但現在她已經來了,也就沒有趕她。
今天晚上他是沒打算睡了,但她不能不能睡,身體不好怎麽承受得住。
最後莫影還是睡了,睡在書房裏面的内室中,裴元浚陪着她入眠,把她擁入懷裏,小小的一隻,卻依賴的伏在他懷裏,安安靜靜的睡着了。
目光所及處,是她安甯的睡顔,也不知道是不是夢裏想到了什麽不好,眉眼微微彎着,有幾分可憐。
伸出手指,慢慢折撫平她眉際的這份不安甯,看着她從淺眠變得深睡,心底也變得一片安甯。
唯有眼前的人才可以讓自己的心一片安甯,少了以往的戾氣,原本自己的心也是柔軟的,隻是這份柔軟裏隻有她。
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窗外傳來敲更的聲音,已經三更天了,裴玉晟準備了這麽久,又豈甘心被永遠監禁起來,現在的時機,現在裴洛安的弱勢,讓裴玉晟看到了希望,這個時候又怎麽會不奮力一搏。
這個時候的東宮是最弱的時候……
何貴妃當年能抓住一次機會入宮,之後還能裝成元後的模樣得了皇上的寵信,這樣的一個女人,當初能那麽做,現在也能。
這一夜,注定是無眠的……
景王帶人沖進了皇宮,徑直往皇上的寝宮意圖謀算皇上。
幸好英王反應及時,在景王欲行刺皇上的時候出現,救下了皇上,也把景王抓了起來。
這一次沖進皇宮的人不少,不隻是景王府的人,還有許多多出來的人手,皇上斥責幾個衙門大力的查這些人手的來由。
景王府不可能有這麽多的私兵,就算是暗藏在民間,也不可能這麽多……
這一晚,不隻是皇宮,還有幾位朝臣也受到了牽連,甚至被刺身亡。
東宮一片火起,幸好當天晚上太子裴洛安沒在後院歇息,沒有生命危險,但卻在去救火的途中,遇到了刺客,傷了胳膊。
天蒙蒙亮的時候,事情已經平息了下來,景王被縛,京中的局勢在英王的鎮壓下也平靜了下來。
一夜之間,等普通的百姓醒來,這才知道出了大事,景王居然反了……
皇上的寝宮裏,裴玉晟跪伏在地上大哭:“父皇,兒臣并沒有反,兒臣隻是想問問父皇……爲什麽會對太子如此恩寵?兒臣……兒臣年紀已經不小了,也就曲側妃才有了兒臣的子嗣,可偏偏大哥容不下這個孩子,居然……居然在柳府暗害了兒臣的孩子。”
他一身的甲胄還穿在身上,肩膀上不知道是他的血還是别人的血,狼狽不堪。
皇上躺在床上,目光落在裴玉晟的身上,好半響才道:“你是不是覺得特别的不甘心,覺得自己也可以爲太子?”
“父皇,兒臣不敢,兒臣是真的……覺得大哥不配爲太子,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兒臣隻想讓父皇給兒臣做主,兒臣……兒臣隻恨沒辦法見到父皇,這才用誤會了過激的手段。”
裴玉晟大哭起來,委屈不已。
“所以,你是因爲你大哥的人害了曲側妃……才帶了這麽多的人進皇宮的。”皇上伸手指了指周圍,這會周圍也沒有人在,但之間裴玉晟帶人闖進來的時候,帶的人可真不少。
“父皇……兒臣隻想爲兒臣的孩子報仇。”裴玉晟伏地哭道。
“然後再順便謀了朕的性命?”
“父皇……”裴玉晟還想說話卻見皇上搖了搖手,“下去吧,朕乏了。”
裴玉晟還想說什麽,早有侍衛過來拉着他下去,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是謀逆之臣。
皇上用力的咳嗽了起來,力全急忙上前輕輕的拍打着他的後背,好不容易才讓他緩過來。
“何貴妃還跪在外面?”皇上終于平複了,緩緩的問道。
“還在,貴妃娘娘一早就跪在殿外了。”力全道。
“去讓她進來吧!”皇上搖了搖手,眼睛無力的閉了起來。
力全下去,不一會兒帶着何貴妃進來。
往日的何貴妃是溫柔端莊的,而今的何貴妃同樣狼狽不堪,和景王一樣,仿佛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皇上……求您放了景王,景王也是一時糊塗,他才回到府裏,就聽了曲側妃的哭訴,他這麽大了,還沒有孩子,曲側妃肚子裏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子嗣,一怒之下做事失了常理,也是妾管教的不好。”
何貴妃大哭。
皇上并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何貴妃的臉上,她的臉當初讓他覺得有幾分元後的模樣,而今看起來何貴妃就是何貴妃,他的記憶裏,似乎都已經想不起來元後的模樣。
但這不妨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裏一直有元後。
當初的事情他後悔了,他的後悔唯有在兒子身上才能彌補。
可既便是如此,他也一直謹守着自己的底線,告訴自己還是一個皇帝,未來的太子必然是一個适合當皇帝的。
他可以給他寵,也可以給他愛,但卻不能把皇位傳給他,因爲這個想法,他才早早的立了太子。
可現在……太子不成爲太子,皇子不成爲皇子,唯有記憶中的那抹倩影,雖然看不到模樣,但卻清晰了起來。
眼前之人,終究不是元後……
他的她的兒子……才是國之正統……
其他的都不是……
“你還記得這個香囊嗎?”皇上從自己的枕畔取出一個香囊,扔到了何貴妃的面前。
何貴妃一見,眼睛立時瞪大起來,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
“你果然是認識的……朕還是錯信了你……當初元後之死……居然真的跟你有關系!聽說宮外的傳言很多,都說你跟之前的東宮側妃很象,同樣的姐妹嫁了,而後跟過去的,同樣的暗中籌謀,同樣的心思惡毒,隻爲了奪取原本不屬于你的東西,費盡心思”
皇上的聲音很低緩,低緩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停下來似的,但依舊不緊不慢的說着。
這香囊也是當時元後獲罪的起因,原本隻是元後娘家的事情,也因爲這香囊成了元後的罪責,之後皇上一直想查清楚此事,可終究沒等到他查問清楚,元後就在冷宮死了……
“皇上……”何貴妃知道萬事已去,身子癱軟下來,沒有人比誰更知道皇上對元後的心意,她能得寵,也是沾了元後的便宜,也是一心一意的對皇上說起元後的舊事,皇上在自己這裏,能品味到元後的一絲絲痕迹。
這是宮裏的其他人都沒有的,包括皇後。
“你覺得朕應當怎麽辦你?千刀萬剮嗎?朕深愛的女人,被你們……慢慢的害死,朕還能留下你嗎?”
皇上低緩的道,聲音帶着陰寒,唯有眼底的恨意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