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面的内容其實和之前看到的并沒有多大的區别。
事情有進展,但也隻是稍稍有些進展罷了,這些所謂的進展他其實不看也已經知道,不值得這麽莊重的派人送過來。
信是甯音真人寫的,對于送了案卷過來的事情也解釋的一清二楚,特意點出是曲莫影求她幫的忙,說是那一日看到她陪着太子,以爲太子和她關系不一般,那怕她再解釋,英王妃也請她幫忙,沒奈何才把案卷送過來。
還說以後也會幫着英王妃送案卷給太子,希望太子見諒,她也是無可奈何,當然太子若是有什麽話要帶給英王妃的,也讓太子一并周全
信裏又送了一份琴譜過來,說是她譜寫的,聽聞太子喜好音律,她正巧也是,往日一個人在青雲觀裏,靜靜的對着窗外的青山白雲,偶有靈感,寫下的曲譜,請太子幫着較正,又說自己隻是一個道姑,平生不愛紅妝,隻是喜愛音律。
若是他年過世,也希望留下一些好的譜子,讓後人評鑒她的時候,讓人贊賞……
字裏行間,表現的是一股淡淡的柔婉出塵,對于人世家榮華的不在意,所謂的榮華富貴都是過眼的雲眼,她可以孤獨終老,可以一輩子以音律爲伴,可以坐看流雲飛瀑,求一個清靜若水。
成爲道姑,是她命中所定,她覺得這是最适合她的,隻希望有一個知己,可以談談琴,說說音律,悠然自然,心性也會被洗滌的更加柔和……
這封信,裴洛安看過之後,原本是要扔在一邊的,看着固然是一個清靜無爲的道姑,可他最近的煩心事多,也不想多惹出其他的是非。
不過在看到那份琴譜的時候,多留心了一些。
看過之後,甚至還拿到琴台前,輕輕的彈奏了起來。
琴譜不錯,彈奏的時候也的确流暢自然,聽着有幾分世外高人一般的雅緻,是很好的一張琴譜,甯音真人與音律上面的确很不一般。
十指從琴弦上落下,裴洛安的身子往後一靠,随意的靠在了琴台處,拿起面前的琴譜又看了起來。
屋内很安靜,鶴形的香爐内袅袅的清煙,讓人越發的覺得神思悠然。
最近發生的事情不少,裴洛安難得有這麽一個悠然的心情,居然還調弄了琴弦,再次拿起這張琴譜的時候,覺得這個甯音道姑,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個道姑會寫譜子,能讓他在彈了之後,心絮安甯許多。
又拿起琴譜看了看之後,裴洛安開口道:“來人。”
内侍急忙進門侍候:“殿下。”
“着人給甯音真人賞賜。”裴洛安的緩緩的道。
“殿下,要送到青雲觀嗎?”内侍愣了一下,反應極快的問道,如果是這麽送過去,就是大張旗鼓的送了,這代表的是裴洛安的心思到底如何。
“不用,就讓送信的小道姑帶回去吧。”裴洛安想了想道,這事是他私人的愛好,并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
“是,奴才明白。”内侍心領神會。
“讓甯音真人多制幾份琴譜送過來,就說孤……甚是喜歡。”裴洛安道。
這樣的琴譜的确能讓人安心,至少讓他之前煩亂的心有了一絲甯靜,倒是一個有才學的道姑,沒想到在青雲觀裏居然還能找到這麽一位有才學的道姑。
如果現在季寒月還在,說不定也會跟她成爲好友。
隻是……季寒月不在了!眼眸微微的垂下,原本帶着幾分閑适的笑意,變得淡了幾分,臉色又陰沉了下來:“元和大師過來了嗎?”
“殿下還請稍候。”内侍急忙道,“奴才再去外面看看。”
裴洛安搖了搖手,示意他下去。
内侍恭敬的後退至門口,這才轉身離開,先安排人去給小道姑賜賞,随意的挑了幾件飾品之後,内侍自己去外面去候着元和大師。
比起元和大師的事情,賞賜東西給女冠,真的不是什麽大事,所謂的賞賜,太子就是一句話,賞什麽都是内侍決定的。
他這會匆匆忙忙的出去,怎麽會在意這種小事情,挑的東西也是往日太子賞給府裏的那些妾室們的。
首飾頭面,随意的挑兩件,就算是太子殿下的重賞了,也不在意這些首飾頭面對一個道姑是不是合适。
太子說賞,他就賞了,至于賞的好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讓帶的那句話,要讓這位甯音真人再譜一些好的曲子,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看太子方才的樣子,應當也是滿意的,那就好……
小道姑替甯音真人領了賞,自己也得了一份賞銀,歡天喜地的回了青雲觀,把話帶到,同時也把太子的賞帶了過來。
“真人,您看,這是太子殿下特别賜給您的,方才看過了,特别的好看。”小道姑從袖口裏取出一個飾盒,笑嘻嘻的打開,裏面是一根黃色的簪子和一對黃金的耳墜,看着很是華美。
“真人您看,這樣子可真好看,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簪子。”簪子不但看着精緻,而且還大,份量也足,必然是值許多錢了。
小道姑眼饞極了,她往日就是侍候甯音真人的,平時也是一個會說話的,這時候話說的就更好聽了。
“真人,我過去的時候,東宮的人對我也極好,不但給了點心還給了賞。”小道姑笑嘻嘻的又拿出了一個荷包,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裏面的份量不少。
當着甯音真人的面打開,看到裏面果然是一錠銀子的時候,小道姑喜不自禁的往甯音真人面前推了推,“真人,這是東宮賞給我的,都是托了真人的福,還是真人替我收起來吧!”
這意思是要把這銀子交給甯音真人了。
說是侍候甯音真人的小道姑,其實也算是甯音真人的徒弟,道觀裏侍候着的往往都是弟子,隻是青雲觀裏一般叫的“師傅”“徒弟”罷了。
“既然是賞了你的,你收下就是。”甯音真人柔聲笑道,心情也大好,并不在意這錠銀子。
她這信是試探性質的,眼下看起來太子對自己果然是有些意思,說什麽琴譜之類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有了這麽一個借口,她以後不必再借助英王妃的力度,也可以直接給太子說信了。
太子果然……對她别有深意……
這麽一想,心頭歡喜,臉上湧上一股子熱意,嬌羞無比。
比起那位冷漠寡情的英王,太子殿下才是知情知趣的人兒,隻一封信她就探出了所有。
“多謝真人。”小道姑動作也快,一聽甯音真人拒絕,急忙伸手重新放入袖口中,一邊讨趣的道,“真人以後一定會有大富貴的,太子殿下這麽器重真人,真人的福份到了。”
所謂福份到了,在真正的道姑嘴裏說出來和青雲觀的道姑嘴裏說出來,完全不是同一個意思。
這話甯音真人懂,小道姑年紀不大,也懂。
“你啊……”甯音真人嬌羞的道,伸手點在小道姑白嫩的額頭上。
小道姑被點的頭往後仰了仰,笑的越發的得意起來:“真人,我知道真人是有大出息的,比起觀裏的其他真人都有出息。”
所謂觀裏的其他真人,和甯音真人同一期的真人,也有好幾個,每一個都是容色過人的,但最出色的卻是甯音真人和元美人。
當初她們兩個就是一直對比着的,之後元美人有機會進了宮,甯音真人卻一直被拘在青雲觀裏,平時還不讓見人,有道姑暗中就嘲諷甯音真人已經廢了,随着年紀越來越大,甯音真的的容色看着似乎真的沒什麽用武之地了。
京中的幾位皇子可都要成親了,或者就在成親的路上。
而甯音真人依舊在青雲觀裏拘着。
甯音真人笑了,心情舒爽,這幾年她的日子越發難過,觀主一會兒這樣想,一會那樣想,越來越難伺候,甯音真人也沒有了是幾年的淡定,她自認此生必然是人間富貴花,又怎麽甘心孤燈冷畫衾。
而今終于可以熬出頭了……
“不可胡說。”
“真人放心,我一定不會糊說的,隻求他日真人離開的時候,帶着我一起離開,我就當一個端茶伺候真人的小丫環就行,有我在,真人至少也有個心腹,聽說東宮裏面争的也比較厲害。”
小道姑也不想一輩子留在這裏,她也是她們這些小道姑裏面出色的。
不但長的出色,腦子也聰明,當初幾位長成的真人要收小弟子在身邊侍候的時候,這個小道姑立時就找到了甯音真人,覺得以甯音真人的模樣,怎麽樣也會馬上出頭的,可沒想到甯音真人一直讓青雲觀主這麽藏着。
原本看着甯音真人的一輩子要被耽誤了,小道姑已經開始想另找法子了,沒想到居然峰回路轉,甯音真人搭上了太子殿下,這可是大好事。
他日甯音真人如果真的進了東宮,她這個心腹的丫環,将來的事情還真說不準,再過幾年,她就長成了,未必不比甯音真人長的好,況且那個時候甯音真人也老了,東宮不缺的就是年輕的美人……
小道姑雖然小,但這心性卻已經不小了,在這麽一個地方,自小看到那麽多的姐妹最後都送出去享了富貴,小道姑小小年紀就已經頗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