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冬同樣也被留下來問話,不過問的不多,看的出這位童小姐雖然落魄的很,但還是很矜持,骨子裏依然保持着大世家小姐的端莊和體面,縱然現在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問起裴元浚的事情也很婉轉。
問了幾句之後,安冬退了出來。
那一邊大夫也開了藥方,藥方開完,讓婆子出去抓藥,丫環拉着安冬到一邊的廊下偷偷說了幾句話。
之後安冬便帶着大夫離開。
回到英王府,安冬去曲莫影處複命,把自己看到的、見到的都一一說了個清楚。
曲莫影細細的聽後,柳眉蹙了蹙。
“主子,現在怎麽辦?”安冬問道。
“先不必辦,就這樣吧,如果以後來府裏找你……就再說吧。”曲莫影道,聽安冬方才所說,這位童小姐看着似乎很矜持,也很有分寸,并沒有巴着裴元浚的意思,隻不過這會沒辦法,貧病交困,丫環才瞞了她想方設法的進了英王府求助。
而今困境也算是稍解,這以後如果沒什麽事情也不會再聯系裴元浚。
這是這位童小姐和安冬說話時表現的意思,曲莫影卻嗤之以鼻,她相信這位童小姐既然回京,既然費了這麽大的心思找到這裏來,必然是有所圖的,而且所圖還不小。
“貧困交迫”的主仆二人,居然很簡單的就找到了進府的門路,如果真的這樣,自家這個英王府也太容易讓人滲透了。
事情既然有了起因,這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會有下文,她不知道這位童大小姐所圖的是什麽,就隻有先靜靜的看着。
犯臣之女,她怎麽就敢這個時候偷偷進京,她就不怕裴元浚直接把她送衙門?看起來還是有所依仗的,而且還依仗不小……
接下來的幾日,府裏一直很平靜,除了謝憐幾乎每天都過來,其他也沒什麽事情。
謝憐過來的時候,都是打着去學針線的名頭,曲莫影也給了她一些權限,可以直接去針線房,如果沒什麽事,可以不必過來見她。
謝憐看着規矩的很,并沒有事事去問曲莫影,針線房那裏見她是自家王妃特意送過來的,又是曲府未來的主母,連自家王妃都得敬着她,渴着勁的巴結她。
王府的好東西可真不少,而且王府現在就英王妃這麽一個女主子,那麽多的绫羅綢緞許多都留在針線房,這麽多的料子,自家王妃也穿不過來,而且王妃還有一個衣飾鋪子,那裏面也會時不時的送一些料子過來。
針線房的管事讓謝憐進去挑,說這些都是王妃不在意的,如果看上什麽挑了去就是,原本針線房就有許多損耗的,況且就算有人報到王妃面前也無礙,王妃原本就叮囑她們讓謝憐自便行事。
對此,謝憐特意叮囑針線房的管事,不必事事勞煩王妃,這種小事能不麻煩就不必麻煩到王妃,如果一再的麻煩王妃,她還不如用自己帶來的料子。
她自己帶來的料子都是極一般的,甚至有的看起來都是粗布,針線房的管事自然不敢這麽怠慢這位王妃未來的長輩,一個勁的勸說,也一再的保證不會麻煩到王妃,最多這些料子都沖入其他的帳目中,實在不算什麽的。
聽管事這麽勸說,又見管事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誠摯,謝憐這才松口,說可以稍稍的拿幾塊料子做一些必要的針線。
所謂必要的針線,起初隻是鞋子,之後又是做一些帕子、然後又在管事的殷勤中勉強同意做幾件簡單的衣裳。
料子都是好料子,但說的卻是用一些零頭布。
不過看到管事的把成塊的料子當成零頭布拿過來,謝憐眼中都是笑意,甚至還偷偷的給了管事的一些好處,讓管事的拿去喝茶,管事的于是越發的殷勤起來,隻要有好的,都會當成零頭布拿給謝憐。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謝憐在英王府做成的衣裳也多了好幾套,不隻是衣裳,被套被面以及一些小的真正的零頭布做的帕子、襪子,都炮制完成了,每天都從英王妃帶着一個大包裹離開。
另一方面,曲莫影也給謝憐備下了很殷實的一份嫁妝,看着雨春越發憋屈的樣子,謝憐也越發的得意起來,一個丫環就算是英王妃的貼身丫環又如何,這以後連英王妃都得看自己臉色,一個丫環算得了什麽。
一封信悄無聲息的送到了曲志震的書案前,曲志震看過之後,依舊把信燒了,眼底若有所思。
坐在那裏想了想之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看起來自己這個女兒還是沒有白養,這以後還是能有用得着的時候,這很好。
英王府?英王府如果真的能爲自己所用,這以後用得着的地方太多了。
有英王府頂在前面,還有什麽事情辦不成?
太子和景王一直因爲英王的态度不明無可奈何,沒想到自己這裏居然可以暗中對英王府使力,縱然這一份力度不是很大,但至少比起太子和景王好太多。
英王注定是一塊跳闆,不管是爲誰所用,最後的結果都落不了好,這些曲志震都不會在意,隻在意英王是爲誰所用,能用的多少?幸好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就算這個女兒一直不得重視,她也是自己的女兒,身上流着自己的血脈,不管到哪裏去說,這血脈養恩都是斷不了的。
就沖這一點,他的好處就應當不少。
英王那裏,眼下他也不敢放肆,之前放肆過一次,已經被敲打過。
現在,他也不會放肆,隻是慢慢的從曲莫影那邊着手就行,謝憐能得到影丫頭的喜歡,和影丫頭合得來是最好的,比起自己這個父親,的确從内院着手更方便一些。
正妻果然還是要娶的,和女兒打交道也方便許多……
于氏終究把影丫頭得罪的過狠了一些,不堪大用,這個謝憐很不錯,曲志震很滿意。
因爲滿意,對于裴元浚之前說他的尚書之位不穩也沒怎麽在意,隻在裴元浚那裏娶的還是曲莫影,他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這個丈人出事,就會護下自己,眼下這種時候,裴元浚的權勢最盛。
這一點,就算景王和太子也是比不得的。
想清楚這一點,曲志震心滿意得起來,馬上就要娶入如花美眷,而且還是一個很有力的助力,對自己,對整個曲府都有好處。
不過曲志震的滿意就維持了幾天,就被人參了。
參他與長春宮的修繕中,他貪了元後喜歡的物件。
當皇上把折子扔下來的時候,曲志震幾乎蒙了,手指顫抖的撿起扔在一邊的折子,一目十行的看下來,待得看完,已經全身冷汗。
事情居然查的這麽清楚,他其實拿的就是幾件修繕後留下的小物件,這在往日根本不算什麽,也不會被拿出來說事,但壞就壞在他這一次拿的東西裏,有一件是當初元後喜歡的,哪怕并不金貴,隻要是元後所有,對于皇上來說就是大事。
曲志震拿的時候,并不在意,隻是一件小東西,這種事情工部不少,而且看着也不太值錢,看着不值多少錢的樣子,别人拿過來讓他收下當個替元後修繕長春宮的紀念時,他雖然謹慎,但想了想也不覺得是一個事情。
“皇上爲臣冤枉。”曲志震定了定神,目光哀求的看向一邊的裴元浚,希望裴元浚能幫自己一把。
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說,隻要裴元浚願意幫自己說幾句話,曲志震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
他記得當時裴元浚也取了幾件元後宮裏的物件的,還是他看上後,自己讓人送過去的。
再說他還是英王的嶽丈,自己不好了,他也沒面子,而且還讓人懷疑他,曲志震不覺得裴元浚會真的不管自己。
隻要裴元浚出面,事情就不是大事。
原本的冷汗慢慢的消了下去,隻是把目光投向了裴元浚。
感應到曲志震的目光,裴元浚的目光帶着幾分淡然的轉過來,在曲志震的臉上轉了轉之後,又轉了開去。
“這事冤枉了你?”皇上冷冷的道,目光陰沉的落在曲志震的臉上。
“皇上……爲臣……爲臣當時并不知情,以爲不過是一個無用的東西,看着有些新奇,就想拿回府給女兒把玩,并不知道是元後娘娘最喜歡的東西。”曲志震辯解道,目光再一次看向裴元浚。
那個時候府裏留下的女兒,就隻有曲莫影了。
“并不知道?難不成并不知道就可以随便的在宮裏拿東西了?曲大人莫不是不懂君臣尊卑?”上折子的禦史嘲諷的道。
“曲大人,您是工部尚書,往日裏也是這麽行事的?若連宮裏的東西都不管什麽,在曲大人這裏,又有什麽東西可以在意?”
另一個禦史從品階上走了出來,同樣直指曲志震,這是太子一系的一位禦史。
“曲大人,出了這樣的事情,就這麽一個給自家女兒把玩的理由就可以過了嗎?今日曲大人這麽說,下次另一位大人也是這麽認爲的,這宮裏好東西這麽多,若是多幾位象曲大人這樣的人,還不得搬空。”
“曲大人,把事情推在家裏婦孺的身上,難不成這件事情還得怪罪曲大人的女兒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