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國公夫人哪有什麽不能答應的,知道她們也是初相逢,必然有許多的話要說,看着這裏面的事情也不少。
“我還有事要去處理,煙月,你就在這裏陪一下英王妃。”玉國公夫人站了起來。
“是,母親。”季煙月抹了抹眼淚,應了下來。
玉國公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曲莫影,強壓下心頭的悸動,緩步走了出去。
她也是一個經過事情的女子,方才是因爲這個消息,讓她方寸大亂,這才失了分寸,現在平靜了下來,自然進退有據起來。
這事她現在急也沒什麽用,還得等曲府的下人過來,否則說什麽都是假的。
這會把屋子留給她們姐妹爲好。
“表妹,當日是怎麽回事?你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不成?”待得玉國公夫人離開,曲莫影才急切的問道。
花廳内現在就隻有自己的心腹和季煙月。
“表姐……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父親讓我走的,是爹爹……說我先離開,說……讓我先走再說……”季煙月哭的泣不成聲。
這麽久了,心頭一直壓抑着,當時的情形現在依然曆曆在目,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甚至不敢去衙門,那裏雖然有找尋自己的公文,可她不敢去,這一切都是爹爹安排的。
“那一日,姐姐的花轎離開門,爹爹就派了人過來。讓我趕緊離開,說在外面呆個一兩日,如果沒什麽事情,就再回來,如果府裏……發生了什麽事,哪怕聽到爹爹和姐姐都沒了性命……都不能回來。”
季煙月低緩的道,那一日發生的情景,她到現在也不明白,但這不阻礙她依着爹爹的話,偷偷離開淩安伯府。
她是趁着夜色,趁着亂離開的,那時候府裏很亂,大婚當日,款待賓客,外院的,還有内院的,都有,她年紀尚小,倒是不必擔任一些職責,隻和一個相熟的世家千金說了一會話,之後就聽了爹爹的話,離開。
因爲走的匆忙,隻來得及帶了一些簡單的衣物,也帶了自己的兩個貼身丫環。
三個人打扮的都是普通的女子模樣,兩個丫環年紀稍大一些,看着象是姐姐,跟着淩安伯的一個心腹偷偷離開。
原本去的是處安全的地方,是淩安伯早早安排下的。
可沒想到,夜色中居然有了追兵,有人追殺過來,淩安伯的心腹爲了擋追兵,讓她們先走。
主仆三人不知所措的逃命,黑暗中還摔了,後面的追兵似乎又上來了。
一個丫環讓季煙月留在原地,她把人引開,季煙月不願意貼身丫環冒險。
最後還是這個丫環搶了她的血玉镯,引着追兵不見了。
季煙月和另一個丫環等了許久也不見自己的丫環過來,無奈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她們二個人根本摸不清楚方向,隻是憑着本能往前跑,離開淩安伯府,離的越遠越好,最後還因爲一腳踩空,丫環去拉她,兩個人一起從坡上摔下來,然後暈了過去,之後就遇到了玉國公世子,被他救下後,安置在了這裏。
第二天傳來的消息,太子大婚,東宮遇刺,太子妃爲了救太子被刺重傷。
聽聞這個消息的淩安伯,一急之下,舊傷複發,一病不起。
兩個最親的親人一起出了事情,在外面看起來都是因爲刺客的原因,而刺客要刺的是太子,隻能感歎太子妃命運不濟,也感歎淩安伯府的命運也不好。
季煙月卻感應到了恐慌,深深的恐慌,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驚懼。
爹爹早知道有此事的?
爹爹是怎麽知道的,那些追殺她的人是誰,爲什麽要追殺她,她隻是一個閨中弱女,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知道,爲什麽會追殺她?
姐姐又是怎麽了?誰害了姐姐?
爹爹之前叮囑的話就在耳邊,更加讓她驚懼。
季煙月不敢回府,也不敢去找姐姐,就這麽隐下姓氏在玉國公府的莊子裏住了下來,隻說一家子遇到了強人,所有人被殺,唯有她一個人逃出了生天。
玉國公夫人憐她身世,又見她行爲柔婉,有大家風範,一言一行又讓人喜歡,就把她認爲幹女兒。
她的手臂在夜逃的時候,摔到了筋骨,到現在還沒有好全,有大夫說恐怕一輩子都會如此,轉動不靈活……
所有的事情,季煙月一邊哭一邊說,有些時候因爲激動前言不搭後語起來,甚至重複的說了幾遍。
曲莫影一直靜靜的聽她說,哪怕她說的重複了,她也沒打斷。
眼眶盈淚,她的妹妹,她自小就護在身邊的妹妹,差一點點就沒了性命,現在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
她原本以爲這世上再沒有親人在了,沒想到上天對她還是不薄的。
等季煙月把大緻的經過說了一遍,稍稍平靜了一些後,曲莫影替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表妹,那爲什麽你不去衙門,之前衙門的人應當也有找你吧?”
“我不敢去,爹爹當日說的……我不知道是誰想害我們……害姐姐和爹爹,我要查清楚事情……給爹爹和姐姐一個清白。”季煙月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原本柔弱的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之後居然讓大姐進了東宮,她進東宮去照顧我姐姐?果然,當時我看到的是真的。”
“你看到什麽了?”曲莫影驚訝的道。
“有一次,我去院子裏采花,看到大姐和太子兩個拉拉扯扯的,我驚慌之下還弄出了些動靜,之後太子離開,大姐過來解釋,說是采花的時候不小心,差點摔了,幸好太子殿下扶了她一把,我當時相信了,沒想到……她……她居然這麽……”
季煙月實在說不下去,如果她當日死在那個夜裏,可能到死都不知道那個堂姐會是這麽一個心思惡毒的女人。
幸好她沒死,幸好她還活着。
“說什麽照顧我姐姐,分明是……和太子兩個……瞞着我姐姐……可憐我姐姐還什麽都不知道,居然還去爲了太子擋劍……我姐姐……她……”季煙月身子顫抖起來,隻覺得姐姐死的冤。
那些話她說不出口,但事實擺在那裏。
“煙月,都過去了,欠下的都要還的,上天一直在看着。”曲莫影柔聲安撫季煙月道。
“可是姐姐……姐姐她不在了啊!”季煙月眼淚一串串的落下。
自打離開淩安伯府後,季煙月就隻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會默默的流淚,其他時候看起來就如同是一個尋常的少女。
她知道,離開了爹爹,離開了姐姐,她什麽也不是,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查清楚當日發生的事情。
“煙月,你覺得會是誰?”曲莫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
“我不知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引着刺客到淩安伯府來?把東宮的禍事轉嫁給淩安伯府?可……可是他們爲什麽要追我?我什麽也不知道。”
季煙月抹了一把眼淚道。
她事後一直在猜測此事,一直想查清楚此事。
但她身邊也沒什麽人可用,而且爲了隐藏行爲,很少進京,隻在忍不住的時候,去越金閣看看,那裏曾經是她姐姐管着的地方。
她在等,等着爹爹病好了,姐姐傷好了,來找她。
可最後等來的卻是爹爹和姐姐的死信,她的兩個親人都不在了。
想到極痛處,季煙月又忍不住落下眼淚,她等了這麽久,候了這麽久,可最後所有的希望都成空,這世上唯有留下她一個人了,她若不能好好的活下去,若不能查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麽,說不定爹爹和姐姐都白死了。
“煙月,你覺得……這件事情會不會跟東宮有關?”曲莫影問道。
“必然是有關的,一定是有關的,不隻是東宮,還有季悠然,跟她也必然有關的。”季煙月恨聲道。
午夜夢回,無數次的猜測,季煙月又豈會沒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眼前的這位表姐,她初一見就覺得親切,眼下更是不由自主的說了許多話,但是關于東宮的猜測,關于太子的猜測,一說出口,季煙月便醒悟過來,不安的看 了看曲莫影,這位表姐自己以前必竟是沒見過的,這麽說,不知道會不會引禍。
見她瑟縮了一下,曲莫影心頭長歎,自己的妹妹以往天真可愛,那裏會顧及這麽多,更不可能考慮的這麽多,在那樣的環境下,就算她在玉國公府的莊子裏過的還算好,她也長大了許多,再不是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了。
心頭一陣傷痛,而後是憐意湧上。
“煙月,你放心,我當時在莊子裏,如果不是表姐護着,這時候恐怕早就沒了性命,而今表姐出了事情,我必然會追究,哪怕這件事情跟東宮有關,也一定會追究下去,你如果有什麽猜想,都可以跟我說,不必在意。”
不說裴洛安的名字,隻提東宮的人,但這話裏的意思已經全在内了。
季煙月的眼眶又濕了,這個表姐看着柔弱之極,卻讓她莫名的感受到了姐姐的感覺,心裏一陣心安,想了想之後,下了決心,從袖口裏取出一件東西,推到了曲莫影的身前,“表姐,這是爹爹留給我的,不知道有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