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多久沒見,之前那位看着青春亮麗的韓小姐,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臉色蒼白而且隐隐透着焦黃,一看就知道是病的不輕,如果不是雨秀親眼看到,還真的不相信,之前還好好的一個人,現在已經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了。
“韓小姐不知道嗎?”雨秀見她雖然蒼白,但并不驚駭,試探着問道。
韓小姐苦笑了一下,然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邊的丫環急忙替她輕輕的敲打着後背,好半響才讓她停了下來。
“我們小姐聽說過,隐隐的就是這麽一個說法,嫌棄我們小姐,覺得我們小姐配不上,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小姐怎麽會病的……這麽嚴重。”丫環氣惱不已的控訴道。
“隐隐的一個說法?”雨秀品了品,看向韓小姐。
韓小姐這時候雖然平靜了下來,但臉色一看就很不好,努力的喘着氣,看着一時也說不了了。
還是韓府的丫環接的口:“曲府的下人過來的時候,明着說送什麽禮,實際上就是各種諷刺,說我們小姐礙了曲二公子的路,又說我們小姐的八字不好,說這一原本曲二公子能考上的,都是我們小姐害得曲二公子落了榜。”
丫環越發的氣惱了。
明明是找理由退親,說什麽八字不合,八字不合,早幹嘛去了,不冷不熱的這麽多年後,突然就八字不合了呢?
“總是過來?”雨秀聽出了之中的關鍵。
“對,總是過來,各種找理由過來,說是對我們小姐好,但其實這話說的很難聽,我們小姐原本什麽事情也沒有的,就是被她們……那些惡毒的婆子、丫環給氣病的。”丫環拿帕子抹起了眼淚。
韓小姐終于緩了過來,睜開眼睛搖了搖手,苦笑道:“多謝你們王妃對我的告警,既然兩家的八字真的不合,我真的礙了曲二公子的路,自當退去,總不能因爲我害了曲二公子的一生,害人一輩子。”
她笑的苦澀,卻也有一種擺脫後的安甯,兩眼直直的看着空中,整個人仿佛一下子抽去了精氣神,茫然的很。
她之前固然還有一些執念,覺得兩家的八字不合,應當就是一個推托的說話,可現在聽說欽天監都這麽說了,她還有什麽理由不信。
果然是她拖累了曲二公子,也恨不得曲府之前派來送禮的人,都那麽一副樣子,說話陰陽怪氣的,讓自家主動退婚。
而今想起來,還是曲府給了自家面子,偏偏自家還不信,一定要個結果。
現在結果出來了,就如同懸在頭上的劍,終于落了下來,韓小姐覺得自己還有什麽可說的,這原本就是自己的錯,如果沒了自己,也就不會有這種麻煩,更不會讓自己的父母兄弟蒙羞。
自己果然是禍根!
“小姐……小姐……”丫環一看她的樣子,伏下身子急叫了起來。
雨秀一看不好,也急忙上前幫着倒了一杯溫水,送上去。
丫環憤憤的瞪了她一眼後,接過,小心翼翼的扶起韓小姐的身子,半扶半抱的喂着她喝了幾口水,一邊落了下了眼淚。
“韓小姐,還好嗎?”雨秀伸手接過茶杯,低聲問道。
“不好,怎麽會好,你們府上一天天的派人來跟小姐說這個,我們小姐好得了才怪,我們小姐不是禍胎,不會礙着誰的,命好的很。”丫環氣惱不已,狠狠的瞪着雨秀,哭了出來,“你們一再的逼迫,若我們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府上一定不會饒了你們的。”
雖然外強中幹,但丫環的憤怒卻形之與色,一眼就看得到。
所以說,二公子還真的沒少往這裏派了人來!
“韓小姐不願意退親?”沉默了一下,雨秀問道。
“爲什麽不退,自然是要退的,這門親事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韓小姐輕歎了一口氣,幾乎是自言自語的道。
眼神依舊落在空中某一處,眼角緩緩的滑落了兩顆淚,她自知道要嫁給曲明誠,就一直很欣喜。
曲明誠年紀不大,就能名滿京華,的确是天才少年,又有那樣的家世,前途不可限量。
就算之前曲府跟自家不親,也隻能說曲二公子年少,并不太懂得這種事情,又一心求學,無心顧及韓府這邊,韓小姐就算是一直等着,也是等着起的,心甘情願。
這麽多年,她的家境雖然沒曲府好,但也一直格守本份,努力着自己學一些東西,以備将來嫁過去的時候,可以一心一意的服侍曲明誠。
她等了這麽多年,守了這麽多年,到現在突然被告知,她的存在,就是礙了曲明誠的前程,曲明誠的一切都會因爲她毀了,這讓她如何承受得了。
之前還有幾分期盼,是假的,但如今這是欽天監傳過來的話,又是英王妃偷偷派人告訴自己的,那必然就是真的了。
眼淚一串串的往下落,那她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手捂着胸口,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丫環急忙把她半扶起來,一邊拍她的後背,一另哽咽的哭道:“小姐,小姐……您别傷心,曲二公子既然嫌棄您,我們就退了這門親事,說不定就是一件好事。”
這話誰都聽得出,是安撫的話,退了和曲府的親事,這原因又是女方有礙男方的前程,試問還有誰敢娶她,又有誰會娶她?
況且,在韓小姐的心裏,這麽多年,她一直以爲要嫁的是曲明誠,一直覺得自己要嫁的是這位曲二公子。
帕子按在了唇角,劇烈的咳嗽。
好不容易停下,雪白的帕子上一抹血迹,殷紅刺目……
“啊,血……血……”丫環尖叫起一類,慌亂的摔倒在地,雨秀急忙上前,伸手接過韓小姐,扶住,頭低下,看到韓小姐的手無力的落了下來,帕子上的血迹觸目驚心,急道,“韓小姐,我們娘娘還有話要奴婢傳給您,八字的事……可能也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韓小姐強撐起眼睛,看着雨秀喃喃自語,“欽天監說的……又豈會不是真的!”
“我們娘娘說,就算是欽天監說的,裏面的人這麽多,其實的确也不一定是真的。”雨秀道,“如果有人存心要退親,欽天監那邊也不是不可能買通的。”
“可這事……不是英王妃出面的嗎?”韓小姐終于有些精神了,她也不是笨的,隻是之前萬念俱灰,一時間失了方寸,這時候才緩緩的品過一些其他的意味來。
雨秀先扶着韓小姐靠好,然後退開兩步,把位置讓給韓府的丫環,這才低聲道:“這件事情我們娘娘也覺得蹊跷的很,如果真的想問欽天監,可以直接找景王殿下,爲什麽特意的尋到我們王妃頭上,欽天監的人雖然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令之辦事的,但這裏面必然不包含景王殿下。”
朝野都知道這位景王殿下威脅到了東宮的太子,可見許多人還是看好這位景王的。
他若開口,欽天監自然是不敢得罪。
曲明誠的親妹妹可是景王的側妃,雖然不是正妃,但那是曲明誠的親妹妹,至于曲莫影,誰都知道她跟曲府的這對兄妹不親,幾個人雖爲血脈至親,但卻隔着母仇大恨。
“韓小姐病的這麽重,曲府應當是知道的,但我們娘娘卻是從沒有聽說過,太夫人求到我們娘娘面前,讓我們娘娘去找欽天監問問此事,然後欽天監那邊就送了這些話過來,我們娘娘怕這裏面另有玄機,就特意的差奴婢走這麽一趟,現在看起來,此事是真的不太對。”
雨秀繼續分析道。
“所以……這事……未必是真的?”韓小姐的眼中緩緩伸起了一些生氣,隻是很薄很淡。
“是的,我們娘娘讓奴婢跟韓小姐說,二公子變心是肯定的,就如同當時永甯侯府的世子一般,是一心存了欺我們娘娘的意思,當時就算是不退親,永甯侯世子也早已經跟于小姐兩個暗通款曲。”
雨秀道。
這話說的韓小姐一陣羞愧,她和于清夢兩個的關系,其實也是表姐妹的關系,雖然說兩個人性子不合,以往也不親近,但這并不能完全撇清楚她們兩個的關系。
當初曲莫影的事情,她之前也是知道一些的,于清夢在府裏沒少跟人說她以後是要做永甯侯世子夫人的話,把曲莫影貶的一粒糖也不值,無才無貌還瞎眼,現如今又被退了親,幾乎就是把人逼到了絕路上。
她當時隻是暗中感歎這位曲四小姐是個命苦的,永甯侯世子也不如外人傳言中的那般好,但也隻能在旁邊看,卻無能爲力,而今聽起來,更象膽對自己的嘲諷,當初她是怎麽看曲四小姐的,現如今英王妃就是怎麽看自己的。
隻不過,英王妃終究不是自己,居然還伸了手,對此,她感激不已。
想到這裏,忽然心頭一動,她是不是也得暗中查查?
英王妃當初可以走過退婚的死結,那自己呢?自己是不是也能走下去?眼前的事情,不是自己八字不好,是曲二公子另有外心,有了其他的女子了?
這個想法讓她惱怒之餘,有了幾分力氣,她沒有害曲明誠,是曲明誠想害她,就如同當時的永甯侯世子一般嗎?
那她也是不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