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的女冠,一派淡雅,既便上了年紀,依然看着非同凡俗,從氣質到模樣,都透着一些仙風道骨般的清逸。
三支清香,點在古色古香的檀爐之中,沒有太多的花俏,卻蓦的讓人心底肅然起敬。
斜風跪伏在香爐前,把大小姐讓她說的話說了一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後,伏倒在地,心裏在忐忑不安,不知道大小姐的話說的有沒有效果,這一位可不是其他人,一直讓人覺得從不管事俗之事的青雲觀主,聽說就連青雲觀的事情,她基本上都是不管的,一心清修爲主。
雖然之前大小姐過來的時候,斜風也見過青雲觀主,但也隻是見見而已,這位青雲觀主看着可不怎麽熱情,也就是稍稍接待了一下大小姐。
怎麽也看不出青雲觀主和大小姐有什麽交情。
現在這麽冒冒然的這麽撞上來,青雲觀主真的會救大小姐嗎?如果要救會怎麽救,如果不救會如何?
大小姐會在死前把當初的事情全推到自己身上嗎?當初明明是大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吩咐,現在怎麽成了自己的責罰?
一想到關系到自身的安危,斜風背心處就冒冷汗,明知道自己也是憋屈,但她無從解釋。
“季夫人?”青雲觀主緩緩開口。
“是,奴婢是夫人的貼身丫環,之前見過觀主的。”斜風急忙低聲道,恭敬不已。
“你們……夫人是冤枉的?”青雲觀主又緩緩開口,不急不燥的聲音,越發讓斜風忐忑不安。
這位青雲觀主,在跟着先太子妃的時候,她是沒見過的,隻在跟着大小姐的時候,見到了,但也隻是見到而已,有時候她就守在門外,并沒有聽到具體說什麽。
“是的,我們夫人冤枉,但現在又……所有人都懷疑她,求觀主救救我們夫人,我們夫人一定會厚報您的。”斜風急切的表示着意思,渴望的緩緩擡頭,眼角含淚,帶着乞求。
“外面的許多傳言,貧道也聽說了一些。”青雲觀的話不急不慢。
一聽她話裏的意思,斜風急了:“觀主,真的是冤枉!說什麽我們夫人偷換人東西,我們夫人是這種眼界小的人嗎?自小便在淩安伯府長大,從來就是淩安伯府的嫡長女,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又怎麽會做這種沒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更是一派胡言。”
這話說的青雲觀主沉默了一下,以季悠然的身份,的确也不象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如果這血玉镯隻是普通的話,就算再好季悠然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但現在這血玉镯成了季悠然的執念,成了她固寵的最大信物,她又豈會不争?
“季夫人,應當不會做這種事情。”青雲觀主歎了一口氣,看着有幾分唏噓。
“觀主說的是,我們夫人自小看過的首飾玉镯,哪一件不是精品,還不是想賞就賞下來 了,怎麽可能真的爲了一件首飾做下這等事情,我們夫人是冤枉的,還請觀主援手,救救我們夫人。”斜風一聽有戲,急忙擡起頭道。
“那……爲何不向太子殿下說明?”青雲觀主的臉在青煙中若隐若現,一副出家人的平淡清和,“貧道隻是一個出家人,原本就不管這種世俗之事,就算跟你們夫人頗有幾分緣份,這事也不能随便插手。”
“我們夫人雖然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但現在有證據在别人手上,這事不認也得認,太子殿下縱然想救我們夫人,也沒有辦法。”斜風伸手抹了抹眼淚,委屈不已,這關乎到的不隻是大小姐的性命,還有自己的性命。
見她這麽一幅真切的樣子,青雲觀主有了幾分疑惑。
“宮裏的皇後娘娘呢?也不能幫你們娘娘證明嗎?”
“皇後娘娘向來不管東宮的事情,現在東宮做主的是新太子妃,我們夫人是先太子妃的姐姐,新太子妃又豈會……”斜風這話沒說話,但話裏的意思都已經到了,就算季寒月已經死了,但現在的柳景玉也是嫉妒的。
繼妃和元配從來就是不同的,他日太子死了,和元配葬在一處的可能性還是最大的,至于繼妃就說不準了。
就沖這一點,柳景玉意難平就說得過去了,況且這一次的事情,既然定性爲冤枉的,那是不是柳景玉也插手了呢?
斜風的話,暗示的意思很明顯。
“觀主,請您救救我們夫人,以後我們夫人一定會肝腦塗地的報答您的。”斜風說完,又一次保證道。
“報不報答的也沒關系,貧道原本就是一個出家之人,在這裏很好,并不想有太多的世俗牽挂。”青雲觀主緩緩的道。
這話讓斜風的心頭一涼,慌張的擡起頭,就怕青雲觀主真的不管。
幸好下一句,青雲觀主的話松 了口:“既然你們夫人是真的冤枉,貧道也不能束手,救人一命,勝造七階浮屠。”
說着雙手合十,眼眸微合。
“多謝觀主,多謝觀主。”斜風原本以爲這事成不了,已經有些絕望,這時候一聽大喜,連聲道謝。
“起吧,你也不用謝貧道,這事成不成,還不一定,隻看你們夫人有沒有真的冤枉。”青雲觀主歎了一口氣。
“觀主,您的意思是?”斜風的心又提了起來,聲音顫抖了一下。
“如果能救,貧道自然會救,但如果救不了,就說明上天也覺得你們夫人并不冤枉。”青雲觀主道。
這話說的斜風臉扭屈了一下。
救不了,就是該死的意思,是上天讓大小姐死的意思,可爲什麽要連累自己。
自己這會在太子妃娘娘處過的很好,太子妃娘娘明顯要器重自己,要重用自己,憑什麽讓自己跟着大小姐一起死。
她不甘心。
“請觀主無論如何也要救救我們夫人。”斜風又哀求道,勢必要向青雲觀主讨要一個正确的說話,否則心裏難安。
“好了,回去吧,成不成,就看天意。”青雲觀主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然後閉上了眼睛。
斜風還想說話,過來一個小道姑,在她身邊低聲道:“這位姑娘,我們觀主要清修了,您請吧!”
“可是……”斜風沒得到正确的答案,心裏慌的很。
“先出來吧!”道姑低聲道。
看了看眼睛緊閉的青雲觀主,斜風無奈,隻能起身,跟着小道姑到了門外。
“這位真人,能不能讓我再跟觀主說說?”到了門外,斜風不走了,站定在門口急切的道,“我可以等的,等觀主清修結束就行。”
“姑娘,還是先走吧,我們觀主一清修,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小道姑觀道。
“可是……”斜風急了,她沒得到準确的消息不想走,這事關乎到她的性命,回府之後,再一次出府就不太方便了,再找到一個理由往青雲觀過來,會引起太子妃娘娘的懷疑的,“我就等在這裏,我……我不急的,我等着觀主就行。”
小道姑不悅的看着她道:“姑娘,你若如此,觀主醒來,必會責怪貧道帶着你過來的,原本就是看姑娘可憐,沒想到姑娘這麽爲難貧道,況且你這個樣子逼迫觀主,觀主不悅,說不定就不願意幫貴主人了。”
一聽這話,斜風不敢再鬧了,心裏不安,也隻能一步一回頭的往外走,回頭看看小道姑有沒有叫住自己。
無奈她就這麽出了院子,離開了這一處,到幾乎看不到的地方,身後也沒有人再過來留住她。
最後隻能無奈的一甩袖子,轉身大步離去。
不管如何,這事依大小姐說的去做了,至于成不成,她也沒辦法,她現在先回府想想法子,如何在大小姐被逼入絕境的時候,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可以挽救自己的性命,回去跟明心商議一下,絕對不能真的跟大小姐一起沒了性命。
靜室裏,青雲觀主沒有睜開眼睛,緩緩的道:“已經走了。”
“禀報觀主,已經離開了。”小道姑在門口禀報道。
青雲觀主緩緩的睜開眼睛,看了看門口開着的地方,眼眸幽深了一下,然後站了起來,返身進了内屋,内屋裏同樣香煙袅袅,一張畫挂在牆上,一個清雅、俊逸的男子就落在畫上,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
香煙中的清煙隻剩下最後的一截,青雲觀主上前,在一邊的素香中抽了三支,點燃後插入香爐,然後細眯起眼睛擡起頭,看向畫上的男子,靜靜的看了許久,眼底溫和,一看就知道這男子和她的關系不一般。
好半響,青雲觀主才吐出了一口氣,聲音在香煙中顯得生硬:“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在了,都覺得沒關系,可怎麽會沒關系呢!你們能放得下,貧道放不下,這麽多年了,一直放不下……又怎麽能放得下呢!”
如果生來便如此,她也不會怨恨,但如此原本應當尊榮無上,最後卻落得青燈古佛,又怎麽可能清心甯神。
此生,她都甯靜不了,不爲其他,隻爲複仇,亂了這大周朝的氣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