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麽說的,太子特意跟本王說的。”裴元浚伸手拉着曲莫影入内,一邊道。
兩個人在榻上坐下,當中的小幾上,曲莫影正在泡茶,提起茶壺,優雅的斂着衣袖,替裴元浚倒上了一杯茶香濃郁的茶水。
“太子特意來跟王爺說,所爲何意?”曲莫影問道,她可不覺得這件事情裴洛安會沒事跟裴元浚說這樣的話。
“說是讓你去旁聽一下,如果太子妃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也提點一下,最主要是因爲你和季府也是姻親。”
裴元浚接過茶水喝了一口之後,放下。
淩安伯府的姻親,現在身份最高的就是曲莫影,雖然她是大房的姻親,但季太夫人也親口承認了,也就是說現在的曲莫影依舊是淩安伯府的姻親,以她的身份,如果淩安伯府有什麽大的舉措,的确應當通知她一聲。
更何況裴元浚還是裴洛安的王叔。
“太子妃要做什麽?她一個人去的?”幾乎是瞬間,曲莫影已經明白了裴元浚話裏的意思,看裴元浚的茶杯落下,她自己也拿起了一盞茶,品了一口,借着袅袅的清煙,問道。
茶色初入口清淡,再品卻很清香,“帶着季庶妃,說是季庶妃求到太子妃的面前,請太子妃幫着主持,季庶妃的身體不适,又不方便處理這種事情。”
所謂這種事情,應當就是現在淩安伯府的事情。
裴元浚原本不在意這種事情,但既然曲莫影有意思,他就适當的伸手管一管。
“王爺覺得我應當去嗎?”曲莫影放下茶盞,略思量後,問道。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本王這裏沒關系的。”裴元浚明白曲莫影話中的意思,含笑點頭,伸手自己倒了一杯茶,這一次沒有着急的飲下去,隻是慢慢的品了品之後,放了下來,“太子或者太子妃想幹什麽,都影響不到本王。”
這是給曲莫影一個定心丸。
曲莫影水眸擡起,眸色氤氲中帶着幾分笑意,她知道他懂的,他這麽說,應當也是有了數。
“我想去看看,可能還會惹出一些麻煩。”曲莫影眯了眯眼睛,“當初的事情,我總覺得裏面蹊跷,怎麽就那麽巧,爲什麽會這麽巧,季府的大房一脈,算起來是全沒了的,如果時間上再巧一些,我更能确定了。”
水眸處滑過幾分陰鸷,有一絲血色隐含其中……
時間上原本是很巧的,當天晚上季寒月和季永明都死了,都在太子大婚當天死了,煙月也是在當天不見的,這個事實隻要抖出來,誰都知道這裏面有事情,太子裴洛安有問題。
可偏偏這件事情發生的順序被裴洛安錯開了。
大婚當日的所謂刺殺,他是受害者,季寒月好好的突然之間出了事情,也就理所應當了,連裴洛安都差點出事,更何況大婚那天亂成這個樣子,季寒月的出事就是順理成章了。
小女兒和人私奔,大女兒又沒了性命,一時間病倒的季永明承受不住,又因爲以前的一些舊傷發作,跟着相繼去世,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東宮把時間錯開了,讓人不再懷疑當初的事情,他們季府大房一脈的血案,讓裴洛安緊緊的隐瞞了起來。
若不是她重生了,這世上還有誰會知道這事情的真相。
死也是白死,而今的情就是她唯一的執念,她必然會親手替自己報了仇,報了這殺父之仇,毀家之恨……
手被一隻大手握住,然後拉住細細的摩挲。
有一種淡淡的暖意從手上傳過來,安撫着她冰寒的心,緊緊繃起的神情也緩緩的放了下來。
“會查到一些什麽?”裴元浚一邊安撫着曲莫影,一邊溫和的問道。
“可能會查到一些什麽,我表妹……生要見人……”後一句她沒說,心頭重重的跳了一下,她覺得妹妹沒事,她還活着。
“既然想查就好好去查查,不管太子想攪和出什麽事情,如果看的不喜,隻管出手,出了什麽事情,自有本王兜着。”裴元浚不以爲意的道,這份笑容也給了曲莫影一絲底氣,心頭暖暖的,不隻是手上的溫度。
“我知道,可能明天會鬧出一些事情……季庶妃她不是一個好的。”曲莫影還是決定再說一些,有些事情她不願意說,也不敢說,而且這種事情也是菲夷所思的,她更不知道從何說起。
“和何貴妃一樣,又豈會是好的。”裴元浚冷笑一聲,“兩個人的例子的确是那異曲同工,你不必在意這件事情會引何貴妃的注意,就算你不引起她的注意,她也會算計你的。”
這話打消了曲莫影最後的一絲猶豫,櫻唇微微的勾起,“好,我知道,明天應當會讓季庶妃倒黴的,當初她搶了我一個手镯,卻把一個破的還給了我,那是外祖母給娘和姨母的陪嫁,是同一套的,但稍稍有些不同,這份不同,别人是不知道的。”
她想做的,先給裴元浚打個底,以他的聰慧應當明白自己話裏的意思,兩個人現在是夫妻,一體同心。
“本王明白,不管是去做什麽,自有本王在,無礙的。”裴元浚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清雅,透着幾分高山流水一般的矜貴,仿佛是真正的閑雲野鶴不管世事一般,但俊美的眸子裏又有曲莫影看得懂的從容,淡然,還有一絲淡淡的寵溺。
仿佛曲莫影做什麽,他都會縱容的似的……
“太子殿下,英王如何說?”另一邊,正屋内,夫妻兩個也在商量,柳景玉的神色和曲莫影比起來,多了一些不安。
“王叔說會看英王妃的意思,如果她想去,就去,如果不想去,就不過來了。”裴洛安的眉頭也緊皺。
和英王妃悠然甯靜的感覺比起來,這一對夫妻兩個的眉頭都是緊鎖着的,可見兩個人都很不安。
“英王妃不想去?”柳景玉敏銳的抓住這個詞。
“不一定,就是這麽一說,王叔沒有替英王妃答應此事。”裴洛安揮了揮手,“你也不必在意英王妃,她就算是長輩,也隻是英王妃,你是太子妃,又何須這麽在意她,既便她去了,你稍稍尊着她便是。”
裴洛安不覺得曲莫影有什麽大的作用,柳景玉這麽慎重的讓他去問一聲裴元浚,他很是不明白。
“英王妃……妾身覺得……很不一般。”柳景玉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她現在身邊特别得用的人手幾乎沒有,有些府外的事情就算是想查也查不了,當然也不敢暗中動手對付季悠然。
若還想要人手,還得找母親那裏偷偷的要人手,也不知道母親那邊得用的,可以在外面呼應的人手還有沒有。
“她有什麽不一般的?”裴洛安看了看她反問道。
“妾身就是這麽覺得的,您不覺得她很怪嗎?”柳景玉躊躇了一下語句後,道,“早早的傳聞裏,英王妃有眼疾,貌不驚人,又不愛與人交往,自己把自己困在城外的莊子裏,仿佛老死在那裏一般。”
“但後來,她回京了,就象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那個時候的她……變得不一樣了,之後曲府的事情就沒斷過,原本在曲府當家作主的于氏,被查出當初害死了英王妃的生母,曲三小姐匆匆進了景王府,連曲尚書唯一的子嗣,也不受寵了。”
柳景玉一邊回憶一邊道。
如果不是因爲曲莫影變得不一樣了,當初早早的就折在她身上了,到現在柳景玉也不明白哪裏出了錯,爲什麽曲莫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這麽不同,是曲莫影一直這麽厲害,還是另有玄妙。
“你想說什麽?”裴洛安斜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問道。
“臣妾覺得……這裏面是不是有問題,是不是英王妃……換了人了?”柳景玉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壓在喉嚨底的,很輕,很猶豫,她其實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但是跟曲莫影交手了這麽幾次之後,她就是這麽覺得的。
如果當初的曲莫影也這麽厲害,就不會被扔在莊子裏,這麽多年無人看顧,自生自滅。
“哪來的這種說話,難不成還有什麽鬼怪玄疑不成?王叔身有龍脈,邪不壓正。”裴洛安冷哼一聲,不悅的道,“你也别說那些傳言,傳言都是不可信的,都說英王妃無貌,這樣的容貌若是無貌,這天下還有誰是有貌的? ”
裴洛安說話的時候,是特意的看了看柳景玉的容貌的,看完之後輕蔑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柳景玉臉色暴紅,又羞又惱,手指間的帕子幾乎被掐破,曲莫影就是一個狐媚的,說什麽容色傾城,太子這是何意?是遺憾嗎?是覺得自己長相比不得曲莫影嗎?不光是哪一種說法,卻讓柳景玉嫉妒恨惱。
但又不得不壓下心頭的這份嫉恨,柔順的道:“是,殿下說的是,那臣妾明日就去淩安伯府,不管英王妃如何,這事……臣妾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