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裴元浚也在問,紅紗帳間,曲莫影靠在裴元浚的肩上,說起這段上輩子的恩怨,最後也沒有瞞着裴元浚,把周嬷嬷說的那段話也說了出來。
裴元浚半摟着曲莫影,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肩上,靜靜的聽着曲莫影的叙說。
夜很安靜,一屋之内,隻有兩個人在,外面的一角燈光,更是鎖在了床上的一對人身上,俊美的男子低頭靜靜的看着懷裏的男子,一雙稱得上寒涼的眸子裏有溫柔在流轉,伸手在曲莫影烏黑的秀發上輕輕的摸了一下,帶着一些安撫的意思。
這種感覺,仿佛天下間就隻有他們兩個一般,除了對方可以依靠,再沒有其他人。
夜色漸濃,曲莫影也把今天該說的話說了一遍。
“你是說,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聽她說完,裴元浚問道。
“父不詳,曲尚書那裏,王爺該如何就如何,不必顧忌我。”曲莫影道,這件事情比起重生前對太子府的恨意,實在算不得什麽,隻是心頭依然愁暢傷感,“娘親是最好的娘親……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找娘親找到她生下的孩子。”
那是一個男孩,并不是象自己一般的女子。
應當是一個健康的男孩,可惜她查了許多也沒查出什麽來,仿佛所有的線索就在那裏就不見了。
“我派人去查查此事。”裴元浚低聲,把她的頭按揉在自己的頰邊,頭抵着頭,越發的讓人覺得纏綿。
卻也在無聲的安慰着曲莫影。
“王爺不必查,這件事情……還是我來查比較好,我有安東,還有雨秀,周嬷嬷也是我的人,如果王爺經了手,可能引起更多的有心人的注意。”曲莫影柔聲拒絕道,長睫撲閃了兩下。
裴元浚的這個位置,看似風光無限,但其實也是如履薄冰,一舉一動,一直被人盯着,還不如她自己,顯得沒那麽引人注意。
況且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裴元浚 也尚小,那個時候還在深宮裏,他又知道多少?現在再查,動用的人手過多,還不如曲莫影慢慢的查。
有時候查事情,需要的是一個契機。
“還有什麽線索?”裴元浚沉默了一下,問道。
“聽說當時有人經過,是被貶的官員,好象那個官員也暗中派人找過孩子,但之後就沒了後話,然後當地的人也就不知道是什麽回事了,人也沒看到。”曲莫影是派人查過的,自打知道這孩子不見了的事情之後,她一直暗中派人在查。
但是查來查去,也隻是查到了這一點。
那位途經的官員,當時的百姓也說不清楚,知道這事的百姓隻說是大官,多大的官不知道,說是跟從的人馬挺多的,又說有人行刺之類的,後來也有孩子的傳言出來,但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在百姓的眼中,一般的官員都是大官。
這事還真的查問不清楚。
況且曲莫影覺得有些事情有蹊跷,似乎有人在抹去一些痕迹,或者說有人雖然在查,但卻不讓别人知道。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個人的手眼也算是厲害的。
這個時候,曲莫影更不願意裴元浚踩進去,她不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如此,還是有人故布疑陣。
這話裏的意思裴元浚立時懂了,伸手又摸了摸她的秀發,長長的秀發紛披下來,柔滑的如同錦緞。
“這事……如果你要查,可以,但得以安全爲要,如果解決不了,就跟我說,無需在意,我既然在這裏了,必然是有法子讓那些人沒辦法動我的。”裴元浚緩聲道,笑的很随意,一如平時的懶散,帶着些漫不經心。
“我現在是無父無母之人了。”曲莫影苦笑道,鼻翼處有些酸澀。
“那又如何,正跟我一樣。”裴元浚抱着曲莫影的手緊了緊,聲音低醇就在她耳邊,在這沉寂的夜裏越發的扣動人的心弦,仿佛有什麽在心上輕輕的按揉了一下,然後又放開,心在一呼一吸之間,把兩個人的呼吸扣在一處。
“我不也是如此。”裴元浚輕慢的笑道,笑意透着幾分散慢,“你以後有本王就行了。”
曲莫影沒說話,眼眸微微的閉了閉,靜靜的聽着耳邊裴元浚的呼吸,一手扣着他胸口半開的衣襟。
有風從窗口吹入,揚起的窗簾帶着些飄忽……
“太子妃可能會說當年的事情脫罪。”好半響,曲莫影柔聲道,她說這件事最大的理由就是這個。
柳景玉如果要脫罪,最有可能從這件事情上脫。
裴洛安是什麽樣的人,曲莫影清楚,這件事情還是早些跟裴元浚說的好,免得到時候生出些意外。
這事原本曲莫影想再查清楚一些說的,現在卻不得不說了。
“自小太子妃就不喜歡我,小的時候,有一些在莊子裏留宿,還差點害死我……”曲莫影低緩的道,這樣的夜色中,這樣的環境中,兩個人的心仿佛是緊緊的貼在一處的,有一些話,原本有些說不出口,這時候卻沒了那麽多的顧忌。
這樣的時候,既便身體有些冷,還是覺得依靠的地方是暖的,從身體到心……
回首當初重生之時,她從來沒想到有人會這麽在意她……
她和柳景玉之間的恩恩怨怨,甚至不隻是柳景玉的還有對于柳夫人的猜測,也沒有半點隔駭的說了出來。
這些事情,她不知道柳景玉會說到什麽程度,但這一次是必然會說的,不然她沒辦法解釋她身邊的丫環要害自己的事情。
她的丫環,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就隻能是她府裏的其他人。
整個柳府的人還是很簡單的,當主子的就這麽幾個,能讓柳景玉身邊的人對曲莫影動手的,除了柳景玉最有可以選擇的就是柳夫人。
柳府之前發生的事情不少,柳景玉如果想把這事推到柳夫人的身上,那段時候發生的事情有了最好的解釋……
這是一個契機,柳景玉會抓住的,而她也不想放過。
“太子會認爲你是柳侍郎的女兒?”聽她低緩的說完,裴元浚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既便她說的平和,仿佛在說的是别人的事情,他也能知道她心底壓抑的痛楚,如果可以,誰願意當一個生父不詳的人。
誰不願意跟自己的親生父母,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可能吧,不然太子妃解釋不清楚。”曲莫影頓了一下道,擡眸看向裴元浚,隻看到裴元的下巴和喉結。
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之後,眼底多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我知道了,你不必擔心太子的反應,不管他有什麽反應都有我在。”裴元浚輕笑道,眼底閃過一絲興味,目光落在紗帳外的某一處,笑意變得冰寒,“太子妃處,若是你有需要我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說,無需害怕,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聲音不大,甚至帶着幾分輕慢的笑意,卻讓曲莫影眼角微紅。
曾幾何時,她聽到的都是“你是以後的太子妃,你的一言一行,都不能有半點錯。”
“太子妃需要端莊得體,要多幫着别人,要懂得寬恕。”
“做爲太子妃,行事之間,要有分寸,做事要有禮法,一言一行,無不小心,不能壞了法度。”……
可最後呢?她的這些所有的條條框框都白學了,她的善良,她的端莊,她的行事,都成了别人的踏腳石。
她被折斷了手,從高高的臨淵閣上被推了下去……
微微眯眼,微紅的眼角泛起一股子諷笑,她回來了,注定了那些欠她的人都會償還……
手被一隻大手不輕不重的捏着,包裹着她微寒的意,也仿佛包含了她的所有寒薄,微涼,“不必擔心太多的事情,你是本王的王妃,……隻要有本王在,總會護着你的,無需擔心,那些人,你若不喜歡,以後都可以不見。”
裴元浚的聲音帶着幾分陰鸷,輕笑中帶着幾分冰涼,目光落在妙帳外的某一處!
他是一個涼薄的人,不隻是對其他人,就算是對自己的生身父親也是如此,爲數不多的溫柔全給了眼前的女子,如果不是她,他不會體會還有“溫柔”二字。
所謂的“溫柔”從來就是他的表相,他的心一直是冷的,直到遇到她……
眼前的女子,是他心中美好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若有人破壞他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好,他會毫不留情的動手,太子又如何?原本他的計劃裏就沒有他……
天氣漸漸變化,已經快入夏了,夜晚長了一些,景王府的正院很安靜,昨天大家都太累,這會别說主子沒起,就連下人也沒起來,洞房花燭夜誰也不會打擾兩位主子,景王殿下和景王妃兩位沒起身。
一個丫環從外面跑過來,氣喘籲籲。
“咦,這不是……”院門外,婆子算是早的,打了個哈欠開了院門,就看到跑過來的丫環,笑道。
是側妃身邊的丫環,婆子認識的,雖然現在她是景王妃的人,但側妃身邊的也不敢得罪。
丫環一把推開婆子,直接就往裏沖進去,一邊急的大叫起來:“景王殿下,景王殿下,救救……救救我們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