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夢現在還在西獄,原本準備要送去大理寺的,曲莫影之前就跟裴元浚說讓他暫時留下一人。
以于清夢的罪行,自然是一個死,而且還不用秋後處斬的那種,以刺客罪名被抓住的人,怎麽也不可能活下來。
兩個人到了西獄,裴元浚安排人帶着去看于清夢,他自己去了以往的辦公地方,那地方就算是西獄新任的官員已經過來,也是留着的。
一間很簡單的四四方方的屋子,屋子裏的角落裏,坐在地上的就是于清夢,虛弱的靠在那裏,聽到門口的動靜,許久才睜開眼睛看向站着的曲莫影,唇角微微的扯了扯,聲音嘶啞:“曲莫影,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不得意,隻是覺得你信錯了人。”曲莫影淡冷的道,目光居高臨下的看着于清夢,一如她當時回府時,于清夢看她的目光。
于清夢忽然笑了起來,而後伸手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好半響才停了下來,“你别得意……終有一天你也會落得我一樣的下場。”
“我沒得意,也不是終有一天,當初就已經經過了這事。”曲莫影一如既往的平靜,目光落在于清夢的身上,不帶一絲的漣漪,“許離鵬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當初沒看清楚,怪得了誰?”
“你是說……你看清楚了他?”于清夢惡狠狠的道。
“我自然是看清楚了,否則當初也不會退了他的親事。”曲莫影冷冷的嘲諷道,“也就是你把他當個好的,卻沒想過他對于你,不過是利用一番罷了,如果真的有心,當初也不會把你趕出府,沒想到就算是這樣,你也沒清醒過來!”
“我……家沒了,他……至少給我一個家。”于清夢憤怒的道,怒瞪着曲莫影,“你又算什麽,憑什麽不要他,是他不要你!”
“許離鵬是不是要我,這會真談不上,但是看起來他是不要你的,真不明白,是誰給了他的熊心豹子膽,敢做這樣的事情,不管你是不是當時被發現,其實都是死路一條,不是嗎?”曲莫影不以爲意,語氣一始既往的平和。
于清夢混進了英王府,那個原本的丫環,不用說,必然已經是死了,英王府也不是那種想進就能進的,于清夢能進來,但不代表着能出去。
“這一次不發現,那麽下一次呢?總有一次會被發現,别說是英王府,就算是你們以前的于府,最終也是能發現的吧!”
也就是說,在把于清夢送進英王府的事情上,于清夢就是一着棋子,而且還是一着最終會被廢掉的棋子。
她現在還沒有活動,才不會被發現,隻要稍稍有些動靜,最後必然會暴露,這最後的下場幾乎是肯定的。
隻是落在裴元浚的手中和落在曲莫影的手中唯一的區别,就是裴元浚不認識于清夢,說不定許離鵬能逃過一劫。
“你胡說……他會來救我的,他一定會來救我的。”于清夢用力的搖了搖頭,繼續惡狠狠的瞪着曲莫影,“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得了他的愛,嫉妒我是他心尖上的人。”
“你是他心尖上的人?”曲莫影笑了,眸色柔和的不象是在反駁于清夢,但看得出有些淡淡的嘲諷,不濃烈,卻讓于清夢更加的羞恥,臉色漲紅起來,那種嘲諷中帶着的輕輕蔑太過于明顯了。
完全不在意許離鵬,甚至完全不在意于清夢的這種說法,比用力的反駁更讓人覺得羞恥。
如果曲莫影真的在意許離鵬,當初她就不會把這門親事退了,更不會有她什麽事情,于清夢再一次認識到,當初的曲莫影不是想争這門親事,不想要,所以退了,而自己偏偏以爲是最好的,搶又搶不到。
“許離鵬是什麽樣的人,其實你很清楚,隻是不願意認清楚罷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姑妄的,而今也隻剩下死路一條,我隻是想問你覺得值不值?”曲莫影繼續道,仿佛沒看到于清夢暴紅的臉。
“你……你什麽意思,你就是來看我的下場的?值與不值又如何?難不成你還能放了我不成?”
于清夢咬牙問道。
“放你?就算是我放了你,你就能活嗎?”曲莫影淡淡的問道。
“我……我不能活嗎?爲什麽?”于清夢厲聲道,忽然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努力看向曲莫影,“我爲什麽不能活?隻要你放了我,我從此之後離開,而且還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于我姑姑的秘密。”
她自然是想活的,如果可以,她爲什麽不能活。
當初她也是千辛萬苦的活下來的,如果可以,自此之後,她就離開京城,離開這所有的一切,重新開始生活。
這一次,她也不要許離鵬,不再要京城裏的其他人。
“你到現在還在妄想嗎?”曲莫影似笑非笑的道,并沒有因爲她說的什麽秘密,驚擾到情緒 ,一如既往的平和。
“是你不想我活?”于清夢眼中的亮光退去,身子軟了下來,“你說這些有什麽用,說的好象真的能放我似的,你是英王妃又有何用,不過也隻是一個擋災的罷了”
她說的是曲莫影靠的是裴元浚這位英王,既然英王插了手,曲莫影這位英王妃又有什麽用,不過是英王娶來當靶子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話中嘲諷的意思明顯。
曲莫影微微一笑:“你隻說自己得罪了英王府,卻沒想過許離鵬背後的人是誰,你不會真的以爲許離鵬自己就敢做這樣的事情,就敢把整個永甯侯府都擱在這件事情的後面,隻推出曾經的後院紛争?”
“你相不相信,隻要你出了這西獄的門,還沒有城門處,就會橫屍在路上,你這件事情裏面牽扯的太多,你扛不下來,許離鵬也扛不下來。”
“你……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懂……”于清夢聲音顫抖起來,手用力的握起。
“我說的什麽,你真的聽不懂,以往你們府上,是不是還有其他人,你總會聽懂了吧?”曲莫影道。
于清夢的手緊緊的握着,手掌處一片汗濕,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眼睛瞪大,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真的以爲你父親的事情,跟這些事情沒有關系嗎?有人做了,暴露了,總有人被推出去抵罪,比如你父親,也比如現在的你,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曲莫影繼續說道,這些事情還是雨冬去查過來的。
其實查的并不清楚,就一些蛛絲馬迹,但從這些蛛絲馬迹裏,也能知道于府當時的情況有些異常。
聯系到于氏的身上,再聯系到于府,有些事情曲莫影隻是猜測,也不知道是誰,現在也算是詐于清夢一下。
“沒有其他人,不……不是……你錯了,沒有其他人在我們府上。”于清夢眼眶都暴出來了,手腳幾乎痙攣的縮成一團,整個人都往角落裏縮過去,一隻手還在亂搖,“不對,不對的。”
“于清夢,當初你哥哥沒事吧?”曲莫影見她如此,又問道。
“我……我哥哥……”于清夢愣住了,眼睛緩緩的動了動。
“我雖然不能救你,但可以向你保證,如果看到你哥哥,倒是可以伸伸手,前提是你的哥哥不要再卷入這種事情裏。皇位之争,從來就不是我們這種人可以伸手入内的。”曲莫影最後幾個字說的很緩,也很輕,但足以讓于清夢聽清楚。
“皇……皇位之争?”于清夢下意識的低語了一句。
“你不會真的以爲你進英王府是爲了我吧?”曲莫影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眸色一片幽然。
“不……不是你?”于清夢現在幾乎都在重複曲莫影的話了。
“你真不想要你大哥的命?”曲莫影見她反應遲鈍,退後一步,“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你大哥的死活,覺得你反正是一個死,那就算了,當我今天沒來,我不在意看你這麽一個下場,現在的你和現在的我,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樣子。”
說着曲莫影又往後退了一步。
“主子,其實真的沒什麽的,您過來也沒什麽用,她就是冥頑不靈,再勸也沒用,可憐她大哥,一心還想救她,隻是她一心想着的是那個男人,自家大哥的命都不是命,不會在意的。”
雨秀也在一邊勸道,撇了于清夢一眼,頗不以爲然。
“我……我大哥在哪裏?”于清夢急切的想站起來,無奈全身是血,身上的鐐铐重重的拖着,根本無力起身。
“你大哥在哪裏,你會在意嗎?你在意的不是隻有許離鵬嗎?算了,我還是不再說了,免得你以爲我想知道你什麽秘密,你的所有的秘密,于氏都是知道的吧,要能說的話,她早就說了。”
曲莫影淡淡的道,看了于清夢一眼,然後返身,看這樣子就要離開。
“那是不能說的……姑姑一定不敢說……我……我告訴你。”身後于清夢的聲音弱弱的傳來,帶着幾分嘶啞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