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平息了下來,之後因爲沒了原告,就不會有人再盯着不放。
刑部尚書最初是自己查着案子的,之後就放下去,然後依規矩,一級級往下,最後找了一個打了丫環的婆子,判了個刑,然後算是了了案子。
算是東宮太子府上兩個下人之間的私仇事情,結了案,結案的也隻是刑部的一個小吏。
這責任算是往下放,再往下放,最低等的那一級了,必竟隻是一個下人的案子,原告那邊也說可以私下協商,最後雖然判了婆子,也就是一個賠了銀子,又打了一頓的做法,沒人追究,就算是過去了。
事情雖然是過去了,但因爲這事關系到太子的東宮,太子大婚之日發生了一些事情,以及太子洞房之夜獨宿書房和太子妃嫁妝出的事情聯系在一起,總有一些說不清楚的傳言在整個京城流傳。
有說的香豔的,也有說的詭異的,還有說的命定的,但不管說成什麽樣子,太子裴洛安的名聲總有些讓人覺得不怎麽樣。
再不是早早傳說中的深情、溫雅的太子形象。
一時間朝堂上面也居然有了各種彈劾太子的折子,刑部的案子雖然結了,但朝堂上沒算完,許多人拿着這事說太子失德。
太子妃嫁妝出事,是太子失德,上天的警示,否則爲什麽會連個人都查不到,沒找到人代表的就不是人爲的。
洞房之夜獨宿代表的是太子不知禮數。
丫環的事情,又是太子之錯,先太子妃是爲太子而過世的,太子之前說是獨寵先太子妃,而今居然跟個丫環牽扯不清楚,太好女色,以至于後院不甯。
種種不同的折子,隻參的裴洛安氣的七竅生煙,恨不得當場把參奏的禦史打一頓,但看到高高在上的皇上,卻不得不壓制下來,站在一邊忍着氣聽禦史們參他。
幸好他之前也有準備,名下的一部分官吏也跳出來反駁。
整個朝堂上好幾天都是因爲太子的事情,鬧到皇上動怒,把折子往下扔,才算是停歇。
今天又是如此。
今天鬧出來的事情又多了一些,連帶着柳景玉也跟着一起被參。
參的是太子和太子妃暴虐,至使丫環無辜慘死,東宮人人自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輪到自己身上,據說夜裏有人經過東宮牆外,聽到裏面有人痛哭的聲音,夜夜如此,可見東宮裏的下人們的日子是如何的……
看着跳的最厲害的那個禦史,裴洛安陰沉沉的把目光轉回來,看向對面的裴玉晟,這個禦史他知道,是裴玉晟的人,這會趁着自己的病,想要自己的命,天天找理由參自己,把各種污水往自己身上潑。
感應到裴洛安的目光,裴玉晟也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裴洛安,然後微微一笑,頗有幾分得意。
但下一刻,景王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又出來一個禦史,這一次是出來參未來的景王妃,輔國将軍的女兒劉藍欣的,說的是這位劉小姐不知禮數,生性暴虐,在太子大婚的時候,把太子妃的畫趁亂撕了……
這事裴玉晟以爲過去了,而且也是一件沒有證據的事情,最多就是不了了之,劉藍欣那裏也表示了歉意,照理說不應當把這事拿到朝堂上說。
一方面固然是因爲劉藍欣還不是景王妃,另一方向也是因爲這件事情沒證據,沒有證據就不能參,否則會引來皇上的斥責。
裴玉晟也是沒想到裴洛安居然把這件事情又挖了出來,聽禦史頗有條理的把這件原本沒什麽證據的事情,說的天花亂墜,仿佛他當時就是在一邊看着劉藍欣因爲嫉妒太子妃才撕的,又暗示劉藍欣之所以撕這麽一幅畫,就是爲了不願意太子先生下子嗣……
這胡說八道的話,讓裴玉晟差點控制不住從台階上跳出來,目光陰沉中帶着惡狠狠的回瞪裴洛安。
不用說這是裴洛安的意思,等他以後等上皇位,一定不會饒了裴洛安。
兩兄弟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眼睛中都有了血色,往日的儒雅溫和,都是假的,坐在高台上的皇上看在眼中,氣惱不已。
他雖然另外有想法,但是看到兩個兒子那種恨不得讓對方馬上死在眼前的這種眼神,又惱又恨。
拿起手邊的兩本折子就往下扔,正巧砸在那兩個口沫四濺的禦史身上。
“閉嘴!”
兩禦史吓得“撲通”,“撲通”跪了下來。
立時整個大殿安靜了……
當朝兩位相爺一動不動的各站一邊,仿佛沒看到上面皇上暴怒的眼神,要說還是這兩位相爺涵養再好,不管朝堂上吵的如何,他們兩個一直站在一邊看着,不急不燥的等着,隻等着大家吵完再說。
這會安靜了,陳相和徐相對望一眼,知道這個時候該是輪到自家說話的時候了,陳相先不慌不忙的站了出來,向上面的皇上深施一禮:“皇上,爲臣覺得這事就是一個傳言,傳言未必可信,從這件事情的始末來說,也不能真的說太子和太子妃錯了。”
聽到這麽一句,裴洛安的心頭一松,陳相和徐相雖然各懷心思,但對父皇都忠心,也能明白父皇的心思。
但下一刻,他的心又提了起來。
“隻是這事雖然不能說肯定錯了,但也不能說肯定沒錯,爲臣的意思,還是請太子殿下自己當着滿朝的文武,把此事說清楚,免得傳言害人,到最後還冤枉了太子殿下。”
“準。”皇上冷聲道。
裴洛安不得不硬着頭皮從品階台上下來,同樣對着當中的皇上深施一禮:“父皇,兒臣有辯。”
“辯!”
“丫環的事情,兒臣實在不知,這事情裏面也不隻是爲兒臣府裏的事情,還有……”裴洛安說着下意識的去看裴元浚,一擡頭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俊眸,懶洋洋的裴元浚挑着一雙眼鳳睛,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似乎對他的自辯頗感興趣。
“這事情還有輔國将軍之女劉小姐的事情在裏面,丫環送出府的時候,還是活着的,之後死了,劉小姐說是半路上死的,但這事兒臣覺得也蹊跷。自打劉小姐進京,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還是一些不該世家閨秀遇上的事情,城門處刺客的事情就是如此,現在也是一樣。”
裴洛安的話頭一轉,繞過了曲莫影,直接把事情引到了劉藍欣的身上,他知道裴玉晟會對付他,又豈會沒有一絲準備。
站在一邊的裴玉晟氣惱的瞪着他,裴洛安這話裏的意思可不怎麽好。
劉藍欣是将軍之女,這個身份很不一般,也很容易讓人多想,特别是這種刺客的事情。
“英王妃送嫁妝的時候,也出了刺客,總有刺客在身邊,但又找不到,兒臣覺得爲什麽連西獄也查不到,是不是找錯了方向?”
裴洛安最後又把話引向了别外的一個方向。
裴玉晟氣的七竅生煙,這幾乎就是說劉藍欣有很大嫌疑,之前大家都查的是男子,是不是女子也有可能。
“太子這話很有趣,是不是覺得劉小姐很可疑?就因爲她是輔國将軍之女?那當初的太子妃是不是更可疑,必竟當時的建威将軍還是在京城中的,一些安全方面的事情也是由建威将軍在主管。”
裴玉晟站不住了,也擡腳出了品階台。
“二弟,孤是真的覺得事情很蹊跷,孤大婚的時候,也是因爲劉小姐鬧出那些事情的,這一次的丫環事情,上一次的城門刺客事情,二弟不覺得這些事情以前都跟女眷們關系不大,現在卻連連發生。”
裴洛安一臉溫和的笑道,話卻很淩厲。
“父皇,東宮的事情是太子的事情,現在太子顧左右言其他,是不是就說明這些事情太子也是知道的,也插了手,一個丫環固然不是什麽大事,但如果有人想故意做一些什麽呢?還請父皇明查。”
裴玉晟平息了一下道,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發火,不能讓父皇看到自己失态暴怒。
“父皇,這事兒臣也覺得奇怪,請父皇派人查一下輔國将軍府。”
“父皇,兒臣請查一下太子妃的娘家柳侍郎府上,之前不也查出有北疆的人嗎?”裴玉晟也不甘示弱的請命。
“父皇,兒臣是真的覺得輔國将軍一直不在京中,輔國将軍府裏會不會進了賊人,劉小姐的行爲有些怪異。”
“父皇,柳侍郎夫人的行爲也不一般。”……
兄弟兩個誰也不肯讓誰,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
兩邊的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話題怎麽就歪到這個方向去的,這不是參的太子嗎?怎麽就鬧到雙方女眷身上,而且還是各自的娘家,這份量大大的減輕了,而且還偏移了方向……
皇上一拍桌子,兩兄弟立時不再說話,隻是誰也不服誰的樣子,看的皇上眉眼冷厲,面目陰沉。
目光一個個移了下去,最後落到了懶洋洋的站在一邊看好戲的裴元浚的臉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吐了出來,臉色平靜下來,開口道;“英王看看這事要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