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本王走走。”裴元浚道。
曲莫影點點頭,站起身跟在裴元浚的身後下了樓梯,裴元浚放緩腳步,等曲莫影上前,才跟她一起前行。
“皇後沒有爲難你?”裴元浚随口問道。
“爲難了,爲了簪子。”曲莫影微微一笑,水眸往上挑了挑,示意看她頭上的簪子。
方才鬧心的事情不少,好在她心裏有數,沒有吃虧。
現在隻能贊歎這支簪子的作用真大,免得那些人費盡心思的給自己找茬,也讓自己輕易的解決了這件事情……
兩個人一路過去看似随意的走着,最後來到了長春宮前。
之前裴元浚監督工部的時候,就是在修繕這裏,眼下這裏的一切看着已經修繕完了,就隻是覺得諾大的宮殿,冷冷清清的。
這裏雖然是主宮,也有人維修,還有人一直清洗打理着,但必竟已經失去了它的主人,再不可能是當時盛極之時。
正對的宮門處有二個宮女在打掃,看到裴元浚和曲莫影,急忙退在一邊。
寬大的台階和椒房殿前相仿,氣勢磅礴,沿着正門的台階一步步上去,最後停在了殿門處。
曲莫影已經準備轉彎,這裏看不到一個其他人,就隻有他們兩個和随行的人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
“進去看看吧!”裴元浚道,修長的手指按在殿門處,居然緩緩的把大殿的門推了開來。
曲莫影沉默了一下,應聲跟在他身後,進了大殿。
大殿内的一切幹幹淨淨,仿佛這個時候直接就可以住人似的,但其實幹淨的不隻是地面、牆壁,連人也沒有,同樣的幹淨。
他們兩個突然出現在這裏,倒是讓整個環境都覺得突兀了一下,但随既歸于平和。
必竟這樣的宮殿,有人才是正常的。
比起皇後的椒房殿,這裏的一切沒有那麽華美,就連擺在上面的椅子,看着也不過份的寬大。
轉進内殿,裏面宮缦微揚,同樣沒有任何人影。
“本王小的時候曾經過來這裏,不隻一次。”裴元浚低聲道。
曲莫影心頭突突一跳,“王爺是一個人來的?”
在這宮裏來,來過荒敗的長春宮,不算是什麽大事吧?裴元浚這麽慎重的提出來,必然另有深意。
“是皇上帶本王來的。”裴元浚淡淡的道,眸色中有一層濃郁的陰寒緩緩的升起,透着一股子邪魅詭谲,“本王第一次進宮來過這裏,出宮上戰場來過這裏,還有一些特定的時候,總會以各種不同的理由來過這裏。”
“王爺覺得皇上是特意的?”曲莫影問道,站在裴元浚的身邊,看着這一間内殿。
裏面的一切應當是當初元後居住時的布置,可以看得出住在這裏的女子喜好詩書,桌案上還放着筆墨紙硯,大肚畫缸裏也有許多詩書畫軸。
“是不是特意的,多跟着幾次就明白了。”裴元浚勾了勾唇角,陰鸷的眼底有一絲嘲諷,“可惜皇上的一片苦心,元後是看不到了,她這一生恐怕到死都在守着這麽一份思念,可最後死的地方卻不是這裏。”
曲莫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答,擡眸小心翼翼的看向裴元浚,卻見他的俊眸也轉了過來,深幽不見底,卻帶着些讓人心悸的寒意,既便面容依然俊雅無雙,那一雙眼睛卻生生的把人拖入了萬丈寒潭中。
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手被裴元浚修長的大手握住,然後輕輕摩挲了一下,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本王以前是一個人,也一直覺得是一個人,沒覺得這世間少了誰是不行的,既便是生下你的親生母親,心裏念的那個人也不是你,這輩子又有何求。”裴元浚的目光又落在當中的書案上,語氣平靜之極,仿佛說的是他人之事。
而他隻是一個路人。
“既然沒有人在意本王,本王也無須在意任何人,這世間的好的東西,不都是爲了争搶而争搶嗎,别人能行,本王也可以。”裴元浚眯起了眸子,曲莫影莫名的感應到一股子危險,仿佛裴元浚已經遊走在失控的邊緣似的,明明他整個除了眸色,其他看起來無一不是溫潤矜貴。
手下意識的握緊裴元浚的手:“王爺。”
“放心,現在不會了,本王有了你。”裴元浚低下頭,目光落在曲莫影的嬌媚的臉上,伸出另一隻手在她柔潤的臉頰處輕輕的摸了摸,“本王之前想的是強勢奪取,把整個天人掀翻了去。”
他眉宇間狠戾而譏诮,讓人清楚的知道他說的話絕對不是假的。
眼前的這個男人,要把整個天下拉入戰亂之中,要毀的是整個天下,而不是僅僅爲了得到。
張狂而熾烈的聲音,全壓抑在這麽一句話裏,曲莫影的心不由自主的挂了起來,上前兩步抱住了裴元浚的勁腰,安撫的拍了拍他,頭靠了過去。
她能感應到裴元浚心裏狠戾和陰鸷,那是毀天滅地的濃黑感覺,想起他往日的傳聞,恐怕也不隻是别人故意傳出來的,也是他原本就是往這個方向過去的。
不過,她不怕,甚至覺得很安全。
裴元浚的手從她的臉頰上落在,把她往懷裏帶了帶,另一隻握着她的手緩緩的放松了下來,原本狠戾的眼眸中有了一絲溫和,唇角的笑意到了眼底,裴元浚又伸手摸了摸曲莫影的精緻眉眼,笑了:“不過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在,所以不會做出這麽大逆天道的事情。
幸好有你在,不在覺得是一個人。
幸好有你在,原來發現這個世間也有可以在意的人……
原本的“搶”可以用另一種溫柔的手段,至少是一種讓其他人能接受的溫柔手段,所以連西獄他也放手了……
落子無悔是沒錯,但可以迂回曲折,不是嗎?
兩個人從長春宮出來,就遇到了匆匆過來尋找他們的内侍,看到裴元浚之後,急忙上前:“王爺,皇上宣您過去。”
“本王一個人?”裴元浚挑了挑眉懶洋洋的問道。
“也宣了王妃了,正巧王爺和王妃在一處,奴才找了許多地方了。”内侍笑着在前面引路。
兩個人到禦書房的時候,裴洛安從裏面出來,看到她們兩個停下了腳步,對着兩個人恭敬一禮:“王叔、王嬸。”
裴元浚懶散的點了點頭,曲莫影側身一禮。
兩下裏錯身交過,裴洛安下意識的看向曲莫影的背影,眼眸晦澀不明。
禦書房裏,曲莫影重新和皇上見過禮。
“免禮!”皇上道。
曲莫影站起身退在一邊低頭等候,感應到皇上灼灼的目光居然落在自己的身上,曲莫影柳眉微蹙了一下,感應到她的緊張,裴元浚笑道:“皇上,爲臣不知道皇上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把爲臣又宣過來?”
“這支簪子是方才鬧了事情的那支?”皇上的目光依舊灼灼的落在曲莫影的發髻上。
“就是這支,聽說方才差點讓皇後娘娘拿下治罪。”裴元浚笑道,不甚在意的很。
“這……能上朕看看嗎?”皇上的手顫抖了兩下。
裴元浚伸手輕按着曲莫影的發髻,替她把簪子取了下來,呈上去,甚至還有心情調笑道:“皇上不會覺得這簪子也是違制謀逆之物吧?”
皇上激動的從力全的手中接過簪子,兩眼幾乎不敢相信的摸着這支簪子,其實這真的是一支七鳳簪,隻是有兩支鳳簪上面的鳳翎被取了下來,看起來就是普通的五鳳簪。
五鳳簪不起眼,就算是有人看到,也不會多說什麽,宗室中的許多王妃都有佩制,不打眼的很。
“去取來。”皇上沉聲道,沒理會裴元浚的打趣。
曲莫影偷眼看去,看到那位内侍總管到一邊的一處櫃子裏打開一個鎖着的抽屜,從裏面取出兩個象花朵一般的金黃色絲飾品,一下子也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等這兩樣東西出現在皇上的另一隻手上時,曲莫影才恍然。
這兩樣東西居然是鳳翎,少了那兩支鳳翎的鳳,在插上這兩支鳳翎之後,就是完完整整的七鳳簪。
正好相配!
這個結果曲莫影并不意外,裴元浚既然這麽做了,必然是有緣由的,看起來這也是目地之一了。
微微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裴元浚,見他眼眸若有所覺的轉過來,對自己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心裏重重的撞了一下之後,然後緩緩的安甯了下來,似乎隻要看到他這麽站在自己身邊,心裏就不會那麽慌亂似的。
“皇上,這就是……那支鳳簪。”力全激動的道。
“是的,真的就是,朕還以爲已經沒有了。”皇上低沉的道,眼角微微顫動,看得出他心頭的震撼。
之前曲莫影進來的時候,皇上就注意到了,但是還不确信,必竟是英王妃頭上的簪子,皇上也不能無緣無故的讓曲莫影取下。
不過後來傳來的消息卻讓皇上确認這簪子跟自己有關,忍不住再次把曲莫影宣過來,隻爲了這支簪子,這上面的鳳翎還是自己親手取下來的,隻爲了她當時說不願意太過顯眼,取一支五鳳簪戴就行。
手邊一時間也沒準備五鳳簪,皇上靈機一動,直接給兩隻金鳳拔了翎子。
“這是哪裏來的?”皇上平了平氣,看向裴元浚,這件東西不可能是曲莫影的,隻可能落在裴元浚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