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看着面前的青石方磚,眉頭皺着,一句話也不說,仿佛在考慮這方磚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英王傷了……整個朝堂上都不好了?”皇上冷聲道,聲音陰鸷。
裴洛安心頭一慌,但随既冷靜了下來,道:“父皇,您向來寵信王叔,他的爲人如何,您最清楚,又何必生他的氣。”
裴玉晟這一次沒有跟,心裏也是莫名的有些慌亂,偷眼看了看坐在上面的皇上,咬了咬牙,尋思了一下,不再說話。
“朕生英王的氣,你是如何得知的?英王犯了什麽事情,讓你這個太子也坐不住了,需要你跳出來向朕求情?原本沒有什麽事情,因爲你這位太子這麽一說,變得就成真的了吧?”皇上一字一頓的道,眸色冷寒。
禦書房内的氣氛立時變得詭谲壓抑。
皇上的每一個字仿佛都落在裴洛安的心頭,讓他心頭生起隐隐的不安。
“父皇,兒臣錯了,兒臣隻是怕王叔做錯了事,惹到了父皇,卻沒想到兒臣說錯了話。”裴洛安反應極快的向着皇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頭,慌亂的道,“兒臣以爲二弟也是一樣的心思,就想着幫王叔說說情。”
裴玉晟氣的差點跳起來給裴洛安兩個耳光,這件事情跟他現在沒關系了,裴洛安卻還緊緊的拖住他不放。
他方才就覺得有些不妙,沒有再配合着裴洛安說下去,更不敢再去争這麽一個領頭的位置。
可沒想到,父皇還沒說什麽,裴洛安已經一副要把自己拉下水的樣子。
既然提到了他,話也不能不說,頭向地磕了三個頭,裴玉晟道:“父皇,兒臣其實不太清楚王叔出了什麽事情,方才見大哥這麽焦急,想着王叔往日對兒臣照顧有加,就想着一起幫王叔求求情!”
裴玉晟說完,一臉茫然的看向裴洛安,仿佛他方才真的是因爲裴洛安才說那些話的。
裴洛安氣的差點發抖,手按着地面,眸色狠戾的咬牙,然後緩緩擡起頭,已經是和裴玉晟一般無二的慌亂不安:“父皇,兒臣錯了,請父皇責罰。”
這罰他不領也得領,隻能咬牙受了,裴玉晟狡猾,父皇一定也會看到的,明明和自己說的意思一樣,裴玉晟自以爲能脫身不是。
“責罰,太子的意思是朕不應當責罰你了?”皇上神色冷厲的道,目光冷冷的瞪着裴洛安,隻瞪得裴洛安背心發寒。
不是說裴元浚惹了父皇嗎?這事幾乎是事實俱在的,爲什麽父皇這麽一個反應,仿佛自己冤枉了裴元浚似的,難不成自己打聽到的消息有誤,都是假的,是裴元浚故意讓人這麽放出來的?
這一刻,裴洛安的心裏居然無比的清醒。
“父皇,兒臣不敢,是兒臣錯了,兒臣隻想着見見王叔,誇大了方才說話的意思。”裴洛安咬下頂了下來,他清楚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隻能咬緊爲了裴元浚,自己絕對沒有其他的心思。
“少了英王,整個朝堂就不轉了,整個大周國就完了?如果真的這樣,朕還要你這個太子幹什麽?”皇上惱恨的道,伸手用力一拍桌子。
“皇上,請息怒。”
“皇上,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好心,關心英王。”兩位相爺站不住了,一起跪 了下來給裴洛安求情。
皇上話裏的意思太讓人震撼了,一個太子沒用,難不成還能廢了太子不成?
那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太子既立,再廢除就可能會引出大的事故,兩位相爺不得不站出來。
之前皇上就有一次這樣的事情,不管是因爲什麽原因,兩位相爺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動搖了國本。
“父皇,太子哥哥是真心的爲了王叔好,必然是太子哥哥知道王叔現在的情況不好,這才來求的父皇。”裴玉晟用力的捏了捏掌心,給加了一把火。
這話說的比不說更讓皇上動怒,裴洛安恨不得把裴玉晟掐死,這話隻差指着他說他意圖不規了。
這會卻不是掐死裴玉晟的時候,裴洛安知道這一刻他落入了險境,是因爲他什麽也不知道,就沖到父皇面前來求情,這裏面的内情裴洛安不清楚,但不妨礙他知道自己惹到了父皇。
一種很不好的記憶從心裏漫起,讓他心頭戰栗。
“父皇……兒臣,兒臣是真的關心王叔。”裴洛安聲音含悲,“如果兒臣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父皇明示,兒臣就算是被責罰,也請父皇把責罰說的明白。”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硬撐下去。
皇上手邊的一本折子飛了下來,重重的砸在太子的頭上,然後又撞到了一邊的裴玉晟,兩個人的額頭都被打到了,但誰也不敢伸手去摸一下。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盯着英王,英王沒什麽事也能被你們折騰出什麽事情來,他不過是受了傷,回去養個傷而已,怎麽就成了有罪了,怎麽就成了朕責罰他了?如果你們真有本事,往日給你們的差使怎麽就辦不好的?”
皇上恨怒難消,伸手指了指兩個兒子,氣的恨不得把面前的筆洗也扔下去。
力全急忙不動伸手的按了按邊上的筆洗,這東西砸下去,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父皇……”裴洛安還想辯解,皇上已經揮了揮手,“還不下去,回府之後好好閉門思過,沒有朕的充許,不許出來。”
“父皇……”裴洛安還想說什麽,卻見皇上一本折子又飛了過來,這一次再不敢停留向皇上行了一禮之後,倒退着出門,在門後面差點被絆倒。
扶了扶門框才站穩,到了門外,一頭的冷汗,手腳冰冷。
他馬上就要大婚了,這是表示他連迎親也不能出門了,爲了給柳府和齊國公府體面,他之前是決定要親迎的。
當日和季寒月大婚,他也是親迎的。
皇上這個時候在氣頭上,他也不敢再進去辯解,惱怒的甩了甩袖子,轉身離開。
“殿下,要不要去椒房殿?”内侍追下去,疾聲問道。
“回東宮。”裴洛安咬牙,這個時候還去看母後,不過是讓父皇更生氣,也更懷疑自己和母後罷了。
罷,罷,罷,自己這一次是讓裴元浚給算計了,讓父皇有了猜疑。
不過,裴元浚怎麽可能沒惹惱父皇?難不成父皇又原諒了他不成?大袖内的手狠狠的握起,指心在掌間紮的生痛,卻讓他更清楚的意思到皇上的偏心,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皇室子弟罷了,憑什麽獨得父皇的信寵。
竟比自己這個太子還寵信,他到底是憑什麽?
太子怒沖沖的離開,禦書房裏安靜了下來,裴玉晟心裏惴惴不安的很,連呼吸也低了下來,生怕又惹到皇上。
他也不知道哪裏錯了,但有一點讓他松了一口氣,至少父皇先拿太子開了刀,裴洛安是第一個提議的,自己最多就是一個從犯。
好半響,上面沒聲音,裴玉晟不安的擡起,想偷眼看看皇上在幹什麽,沒想到對上的是一雙陰寒的眼睛。
下意識的呐呐的叫了一句:“父皇!”
“你又是怎麽覺得英王惹惱了朕?”皇上低冷的道。
“父皇,兒臣不知,兒臣以爲大哥是知道的,大哥這麽說了,兒臣想着王叔往日就是一個好的,就算有什麽事情,父皇也應當原諒他,沒想到這裏面大哥打聽到的還是一個誤會,兒臣不識真相,誤被人所惑,還請父皇責罰。”
裴玉晟這話說的極好,不但把自己的責任推了出去,還表示了一番兄弟之間的情義,至于英王府的真實情況,他完全是聽裴洛安說的。
把他自己完全的摘了出來。
皇上卻置若罔聞的盯着他,觀注着他臉上一絲絲細小的變化,這種感覺讓裴玉晟發慌,仿佛被什麽兇獸給盯上了的感覺。
“你覺得英王如何?”
裴玉晟背心處發毛,急忙道:“王叔自然是最好的,之前辦事情,都是王叔領着兒臣去幹的,如果不是王叔,兒臣許多事情都不懂,王叔很早就在邊境處理軍務,比起兒臣等,實在是強太多了,跟着王叔學了許多,也更明白王叔一番忠君的心理。”
裴玉晟現在什麽好聽說什麽。
隻盼着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
他沒想到父皇居然還偏幫英王到這種程度,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撇在一邊,讓自己這個親生兒子憋屈不已。
又恨又忌。
“朕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既然你附和了太子的錯處,自然也要挨罰的。”皇上冷冷的道。
“父……父皇……”裴玉晟這一次是真的慌了,急忙擡頭哀求,“父皇,兒臣以後一定注意。”
他不想陪着裴洛安一起閉門思過,如果裴洛安大婚,他這個景王還在閉門思過,那可太丢臉了,以後還讓他怎麽在其他皇室成員面前,擺他受寵的皇子的譜。
“你不是關心你王叔嗎?那朕就讓你去看看你王叔。”皇上冷着臉似笑非笑的道。
“父皇!”裴玉晟一慌,莫名的覺得不好。
“就罰你到英王府,好好的照顧你王叔,也免得一心想探病,卻不得其門而入。”皇上冷聲道。
“是,父皇,兒臣馬上就去。”裴玉晟松了一口氣,至少比裴洛安好許多,特别這個時候,裴洛安又豈是能閉門思過的。
“如果你英王不見你,你也不必再來見朕了。”皇上一揮大袖道。
“父皇……”裴玉晟急了,裴元浚是能見就能見的嗎?他之前又不是沒去,可是去了也沒看到。
之前是自己去的,見不到就回了,現在聽父皇這意思,見不到,他還得在外面守着,這話說起來可好說不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