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的很懶散,仿佛什麽也沒說,但又仿佛什麽都說了。
曲莫影一愣,下意識的緊緊的拉住裴元浚的手,低聲問道:“元後娘娘……當初爲什麽會……會出事的呢?”
元後娘娘是皇上的第一位皇後,是皇上的結發妻,所以稱爲元後,比起現在的皇後娘娘,元後才是皇上的原配,才是最名正言順的,但她偏偏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死在冷宮裏。
不過幸好當初她在冷宮的時候,皇後的位份還沒有降,就算是死了,也是有着元後的稱号的。
曲莫影一直聽聞皇上對元後深情一片,聽說當初的事情是個意外,否則這個時候的皇後就不是現在的皇後娘娘了。
皇後既不是,所以的嫡就占不到了,最多就是一個庶長子。
這所謂的名正言順,就不是那麽真的不能撼動了。
裴無浚伸過手來,把曲莫影擁入懷中,燈光下臉色清冷幽然,眸色陰寒。
曲莫影伸手抱了抱他,低聲安撫他道:“如果不想說,就别說了。”
“沒什麽不可以說的,一個自以爲是的帝皇,自覺能護着一個女子,但又隻會暗中周旋,而且還不是有實力的周旋,顧忌太多,以至于最後什麽都護不住,之後又心生悔恨,一心想彌補過錯,可實際上呢,事于願違,他送出去的,并不是别人想要的。”
裴元浚冷笑道,用力的抱了抱懷中單薄的少女,沉沉的道,“在自己沒辦法周全的時候,最好不要暴露出自己想要的,否則便是……那個下場!”
如果當時皇上再考慮的周全一些,再思想的完善一些,又怎麽會有後面的事情發生,更不會有人暗中害了元後,而他卻在事後才匆匆的過去,終究是晚了。
再後悔又有什麽用?
若是他,必會有更多的法子護着想護着的人,如果暫時夠不到,就不要讓人看到自己這麽重視,不要讓人看到那是自己的軟肋,自不會有人打自己這個軟肋的主意。
皇上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護不住自己想護的人,甚至最後還鬧成眼前的這個局面,這一切現在想起還真是笑話。
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一片冰冷,仿佛自己隻是一個局外人似的,隻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待事情。
跳出局中,他才能看得更清楚也更冷靜的看這事态的變化……
燈芯暴了一下,暴出一點燈花。
曲莫影下意識的往裴元浚的懷裏鑽了鑽,這個時候的裴元浚莫名的讓她覺得孤寂。
“你……和元後娘娘有關嗎?”曲莫影低語道,在他的懷裏,擡眸看向裴元浚的臉,問道。
這話原本不是她該說的,以她謹慎的性子,也不能說這樣的話,但偏偏她就這麽說了,而且說的還這麽理所當然。
“有關系!”裴元浚伸手抱了抱她,感應到她心底的不安,安撫的道,“放心,本王不會有事的!”
“王爺做任何事情之前,請都考慮一下我。”曲莫影一臉正色的道,水眸處有一絲氤氲之意,手緊緊的抓住裴元浚的衣裳。
不必說的太多,兩個人已經心意相通。
“放心,本王有了你,當然和以前不同了。”裴元浚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以前是以前,以後是以後。”
這是他給出的承諾……
“不會再有這次兇險的事情了?”曲莫影追問了一句,執意想從他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不會!”裴元浚低下頭看了看懷中的少女,看着幾乎是柔弱的少女,眸色雖然氤氲,卻帶着難以言訴的堅定,看着很不協調,但他知道,這才是她原本的自己。
外表的柔弱,或者說柔媚,并不等同于她的性子,她的性子其實是極其的堅忍,極其的謹慎,而且極其的堅定。
但這會卻問出了和她的性子絕不相符的話,一時間忽然笑了起來。
起初隻是微微的笑着,但一會就變成了大笑,欣慰的大笑,手緊緊的擁着曲莫影纖瘦的身子,眼神落在她的臉上,帶着喜悅和暢然。
她這樣的性子,如果不是一心一意的對自己,又豈會問出這種不合時宜的話。
“你怎麽了?”曲莫影被他笑的臉紅了起來,伸手搖了搖他的衣襟。
“我很高興!”裴元浚的聲音放低了下來,看得出整個人一掃之前的陰鸷,仿佛一下子走了出來似的。
一年之前的自己是絕對無法想象現在的自己,居然會真的有了想要護着的人,想一生一世護着的女子。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原來……自己也覺得可以!
“你無須擔心,本王自然也是名正言順的。”裴元浚笑着給了曲莫影保證,既然她要一個名正言順,那他就給她一個明正言順,總不能讓她也跟着留下一個罵名!
不是不能爲之,隻是之前不願意爲之!
就想着打破一切,打碎所有,既便再捏一個出來,那又如何?
若是有人不願意遵行規則,那就殺他個血流成河,殺他個血海滔天,他隻管身前事就行……
“要貶了季悠然?”皇後娘娘看着裴洛安,驚訝的問道,她是很不喜歡季悠然,但也沒想着在這個時候貶了她。
有些事情,裴洛安清楚,皇後娘娘也是清楚的。
“她這次做的太過了,想來也知道孤不會饒過她的,就把她貶爲庶妃,也免得她還真的以爲可以在孤的東宮隻手遮天了。”裴洛安皺着眉頭,不悅的道,今天下了朝之後,他就來了皇後娘娘的椒房殿,說這件事情。
“她被貶,還可以空出東宮側妃的位置,你就算是娶了柳景玉,還可以另娶高門貴女爲東宮側妃的,這雖然也是好事,但她必竟不同,如果她真的……有什麽異心……”皇後娘娘一邊點頭一邊措詞道。
貶一個季悠然不算什麽,但季悠然知道的事情有點多,她怕兒子這麽一貶出事情。
東宮多進高門貴女是皇後娘娘和裴洛安早早的決定的。
季悠然能讓出一個高的妃嫔位,自然是好的。
“母後放心,她這次是自己犯的事情,居然跟……孤的人撞上了,還是那天孤大婚時派出的人手。”裴洛安一臉狠戾的道。
那些人手是他暗中的人手,一直在外圍,而且還一直不在京中,這一次也是爲了怕人謀算,才調了人手進京城。
之後更是借着季寒月打了賞的理由,讓他們在京中站住腳,目地就是讓他們能在合适的時候,成爲最大化的助力。
況且就算是不能成爲武力上的助力,雜耍班子出入世家中,打探到的消息也不會少,算是天然的細作,而且還不會引起别人的注意,必竟這個班子除了在自己大婚的時候,在淩安伯府出手過後,之後再沒有出過手。
有武力,又能隐藏身份,對于太子來說,就是最得手的人,可偏偏因爲季悠然的今天一番操作,引人注意了。
最讓太子不安的是當時在場的還有裴元浚在,就算裴元浚沒看到全場,也必然能聽個全場。
他就怕裴元浚發現一些什麽,裴元浚不是其他人,對上裴元浚的時候,裴洛安總覺得自己這個太子的地位沒給自己帶來任何的尊貴,不得不低身行禮,不得不喚他王叔,不得不禮讓退步……
林林總總,讓裴洛安看到裴元浚的時候,就很不舒服,情緒很難控制。
“原本你當初的事情,本宮就不贊同,季悠然……又何須許她高位。”皇後娘娘一聽季悠然撞上的人手,臉色也變了,冷聲道。
“母後,當時的那種情形下,也唯有她才可以接近淩安伯府,才可以接近……寒月。”裴洛安歎了一口氣,很是無奈的道。
皇後娘娘冷哼一聲,“你當時若不是顧忌太多,又何必需要季悠然。”
“母後,事情都過去了,您也别提了,季悠然應當也意識到昨天的過失,不會鬧什麽的。”裴洛安無奈的按揉了一下眉頭,道。
“好……”皇後娘娘道。
“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德福公公來了!”一個内侍在門口禀報揚聲道,沒敢往裏進。
“他來幹什麽?”裴洛安不悅的道,一個老閹人,還是一個太後娘娘生前的老閹人,他不覺得自己需要多在意。
太後娘娘都不在了,他一個老閹人還想幹什麽?
“他必竟是太後娘娘的人,當年的事情也多虧了他……況且就算是太後娘娘不在了,皇上那裏也是念着舊情的,否則怎麽會容他時不時的回來。”皇後娘娘低聲警示道,“你若是不想見他,就進到裏面去。”
“孤先進去吧!”裴洛安不以爲意的道,他是真心不想看到這位德福公公,太後娘娘早就沒了,這一位還真當自己是當初的那位大總管嗎?
裴洛安是從後殿的側門離開椒房殿的,背着手随意的站到一處賞景的高樓處,往下看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隻一眼,他就認了出來,宮裏的那位元美人?
很巧,她怎麽在這裏?
衣裙處翩然的蝴蝶繡紋,更是吸引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