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到願意一直等她,情深到願意不設有名份的妾侍,情深到以太子之尊,一再的拒了皇後娘娘賜下的宮女,情深到所有的人都以爲他對季寒月用情至深,雖然不說海枯石爛,卻也令人羨慕太子重情重義,可托付一生,既便将來爲帝,也是一個難得的重情義的帝皇。
一個謊言說久了,不但别人都信了,連他自己也信了。
這可以說是一個最成功的謊言。
起初,爹爹兵權全在握的時候,這份謊言讓爹爹一心一意的站在太子身後,對太子毫無二心,但當這份謊言成功的讓所有人都覺得是真的時候,爹爹的兵權被削了,回京之後手中的實力大減,這個所謂的深情,就成了裴洛安的絆腳石了。
他想多娶,想固權,想要更多的支持,可這份深情讓他不得不隻娶季寒月一人。
甚至在以後皇上的賜婚中,也得保持這種深情,能不娶盡量不娶,就算是娶了,也要把别人冷落在一邊。
那些勢力又豈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他的身後。
曾經的朱砂痣變成了腳邊血,而且還是最不值錢的那種,又豈會再留下……
“王爺,我會查此事的,我一定要查清楚此事。”用力呼出一口冰寒的冷氣,曲莫影執着的道,眼底閃過嗜血的戾氣。
“無礙!”裴元浚低緩的道,仿佛她說的隻是找一個無權無勢的路人報仇似的,“你若想查,便查吧!”
“王爺……以後會如何?”曲莫影咬了咬唇,問道。
“你無須在意,想做就去做的,本王總能護你周全。”裴元浚不以爲意的道,聲音很是淡然,仿佛隻是随口這麽一說,卻莫名的聽出些讓人放心、安甯的力量。
曲莫影的心重重的跳了兩下,随既露出一絲笑意,還有什麽比她要找太子報仇更可怕的呢?
額頭處落在一吻,柔和的仿佛不象是裴元浚落下的,他這樣的人也可以有這麽柔和的時候……
馬車在一處院子裏停了下來,曲莫影走出一看,正是之前那個商會的會所。
場地很空曠,卻也不是隻停了他們一輛馬車,很巧,另一輛華蓋的馬車停了下來,馬車裏下來的居然正是他們方才讨論着的裴洛安。
他伸手從馬車裏拉下了一個人,也是一個熟人柳景玉。
看到裴元浚和曲莫影站在前面的馬車處,裴洛安一臉笑意的過來:“王叔也是來賞燈的?”
“聽聞今夜的夜光不錯,本王已經好久沒賞過了。”裴元浚淡淡的道,他一襲暗紫色的錦袍,袍色在燈光下閃些金絲線繡成的暗紋,乍一眼看過去,卻不明顯,身上一襲暗黑色的寬大披風。
跟在他身邊的曲莫影一襲深孔雀藍的披風,邊角處孔雀羽一般的繡紋,再加金絲線勾勒,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把整個臉都兜在了裏面,隻露出一雙看不太真切的眼睛,方才下馬車的時候,裴元浚順手把他的帽兜取了下來。
曲莫影向裴洛安側身一禮,然後站在一邊。
因爲有帽兜垂下來,她也無須收斂表情,冷冷的看着這位太子殿下一臉笑意溫和,看他的樣子,很難想象到他會下那樣的狠手,害了她全家的性命,而後又虛僞的時不時的拉她出來,表示他心底唯有一人,唯有季寒月。
這麽大的謊言,說着說着,怕是他自己也信了吧!
柳景玉也過來見禮,她一襲淺綠色的披風,邊角處繡紋精緻,擡眸看了看曲莫影,低聲道:“曲四小姐?”
“見過縣君。”曲莫影開口。
“曲四小姐的手傷的如何了?”柳景玉柔聲的道,側身也難得的回了一禮,以她的身份,其實原本不需要向曲莫影回禮的,而且往日也從來不回禮。
“已經好了許多,多謝縣君。”曲莫影點頭道。
“那就好,那天曲四小姐走的匆忙,我之後原本還有傷藥要送的,也沒來得及送到曲四小姐的手中。”柳景玉含笑,聲音越發的溫柔。
“曲四小姐去了柳尚書府?”裴洛安聽到,側過頭來笑問道。
“聽聞柳夫人傷的很重,特意去看看。”曲莫影依禮回答,神色自然。
“柳夫人的傷也是在齊國公府鬧出來的,曲四小姐也是齊國公府鬧出來的,齊國公府最近還真是……”裴洛安搖了搖頭,極是無奈的道,然後看向裴元浚,“王叔也是賞燈,孤也是賞燈,不如一起?”
曲莫影的手不動聲色的拉住了裴元浚寬大的披風。
“本王就随意的和曲四小姐走走,就不累太子一起了。”裴元浚微微一笑,拒了。
裴洛安的臉色有些難看,必竟他是一國太子,裴元浚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毫不猶豫的拒了,也是很丢臉面的事情。
但随即他笑了,依然溫和:“那好吧,王叔身體不适,曲四小姐也受了傷,若是累了,就在一邊休息。”
說完又向裴元浚行了一禮,這才帶着柳景玉離開。
雙方都是未婚夫妻,男女有别這一條,就不需要那麽在意了,特别是這種逢年過節的時候,最是男女之間放輕松的時候。
既便不是未婚夫妻,走在一處,也不會有太多的人議論。
燈已經被點了起來,曲莫影讓雨春和雨冬帶着的是兩盞蓮花燈,雖然同是蓮花燈,但形狀卻是不同的。
一盞長形,二層,層疊處可見小的花瓣,精緻中透着貴氣,任誰一眼看過來,都會看到這盞燈籠。
另一盞是圓形的,圓圓的形狀,圓圓的花瓣,還有圓圓的蓮心處的蠟燭,淺色的蓮燈在燈光下,顯得純淨美好,透着幾分豔美,但又不同覺得俗氣。
這兩盞燈都極漂亮,曲莫影原本隻想帶一盞的,但最後實在舍不得,就把這兩盞都選了,正巧有兩個丫環,一個一盞。
大街上的燈都挑了起來,亮如白晝,人比白天更多,到處都可以看到打扮漂亮的男男女女,提着燈籠,一起結伴同行,喜笑顔開。
裴元浚和曲莫影一行幾個人,融入其中,除了手中的燈顯眼,其他并不顯眼,曲莫影的大半張臉都罩在帽兜裏,隻一雙媚麗的水眸半露在外面看路,别人卻看不清楚她帽兜下的容色。
裴元浚的衣裳雖然華美,但不細看的話,也不容易看出,倒是他俊美的容色,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不過,他也不耐煩别人看他,也把帽兜戴了上去,倒是免得許多女子嬌羞的目光。
裴元浚大大方方的拉着曲莫影的手,袖口落下,外人看來隻是兩個人靠的近了一些,沒誰發現披風牽扯處,兩個人的手是緊緊的交握在一處的!
兩個丫環和吉海跟在他們幾步開外。
一處店鋪前,曲莫影停下了腳步,看着這個店門前那盞燈王,是今天這家鋪子處最好的獎勵,許多人都圍在那裏觀看,很巧那盞燈光居然也是一盞蓮花燈,比自己的這盞更大一些,更高一些,也更多了二層。
但是具體上面卻很相似,自己的更小更玲珑,這一盞更大更貴氣。
裏面是店鋪的一個台子,台子上面掌櫃模樣的人又在請人上寫字作詩,說是評出最佳者,最後就會得到這盞燈王。
聽這鋪子還這麽有雅興,許多學文的都往這裏過來,倒是比一些普通的猜燈謎,更得心一些。
過了年之後,就是春闱,京城裏現在士子已經來的不少,平日裏讀書也不出來,這會倒是來了興緻,紛紛上去舞文弄墨,更是把個場子弄的高潮疊起,熱鬧非凡。
叫好聲,時不時的傳來。
曲莫影和裴元浚站立一處側邊的角落裏,幸好這一處還有一塊高起的石塊,曲莫影被裴元浚扶上去,一手扶着他的肩一邊往裏瞧熱鬧,一雙明媚的眸子生動而潋滟,竟随着上面的叫好聲,輕輕的笑了起來。
她往日既便是笑的,也隻是微微一笑,從不笑出聲,但這會卻随着人群中的熱鬧,看的不自覺的低笑出聲。
左右都是人,左右都在笑,而且還是哄堂大笑,沒人在意她是不是守規矩,是不是沒了閨訓。
很輕松的氛圍,讓人不由自主的跟着放松下來。
曲莫影往日背負的太多,以至于她思慮過重,從沒有這麽自然的放松心結的時候,感應到她自由的放松,裴元浚寬大的手掌輕輕的捏了捏她的小手,削薄的唇角微微的勾了起來,也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看向原本他根本不會在意的表演。
離他們不遠處的廊下,季悠然站在那裏,帶着兩個丫環,臉色蒼白的看着他們這邊,她沒認出曲莫影,但認出了曲莫影身邊提着燈籠的兩個丫環,至于曲莫影身邊的那個人,看這樣子,她猜是英王裴元浚,眼底不由的顯過一絲陰沉。
今天晚上,太子扔下她,讓她一個人賞燈,說要去陪景玉縣君。
可是爲什麽不可以是三個人?
以前……不都是三個人的嗎?牙齒緊緊的咬進牙底,她付出這麽多,爲什麽落到這個地步,她怎麽甘心。
一個丫環悄無聲息的到她身邊,低語了兩句,這是她方才派出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