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特意來看看探望曲莫影的。
“齊太夫人,恕我不能起身起禮。”床上曲莫影有氣無力的道,她的身體雖然好了一些,但看着容色還是很憔悴、無力。
“你不用起來,先靠着,我們娘兩說說話。”齊太夫人歎了一口氣,伸手按住曲莫影的肩頭,不讓她起來。
雨冬搬了一把椅子到床前,齊太夫人坐下之後看了看幾個在屋裏侍候的丫環。
揮揮手,齊國公府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見她如此行事,曲莫影知道她有事要跟自己說,當下看向一邊站着的雨冬和雨春。
雨冬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帶着雨春退了出去,就在門口外面守着,把齊國公府的幾個下人隔在院外。
這裏是曲府,齊國公府的下人雖然不滿意,但也不敢真的鬧起來,自家太夫人分明是很看重屋内的這位曲四小姐。
屋内安靜了下來,齊太夫人看着曲莫影臉色猶豫。
“太夫人,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曲莫影擡眸平靜的問道,雙手交握在胸前,眸色清和。
“影丫頭,我……我可以這麽叫你嗎?我聽你祖母是這麽說的。”齊太夫人猶豫的道。
“太夫人,還是叫我名字吧!”曲莫影微微一笑,婉轉的拒絕了。
神色疏淡中帶着幾分淡冷,兩府的關系,也就這陣子看起來不錯,以往并沒什麽交往,至少在曲莫影這裏并沒有交往。
況且就算是眼前的關系,其實也隻是外人看起來密切罷了。
“影……影丫頭……”齊太夫人聲音顫抖起來,激動的一把拉住曲莫影的手,“你……你可是我……”
“齊太夫人,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嗎?您怎麽失去了往日的鎮定?”曲莫影打斷了齊太夫人的話,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後,不解的問道。
看她容色淡然,齊太夫人方才突然冒上的沖動和難過,一下子退了許多。
方才是自己失智了。
“的确是有事情,之前你及笄禮上發生的事情,柳府上查出了 二個婆子,都是北疆的人,在被刑部抓走的時候,兩個人還出了事情,現在查到齊國公府來了,說是當初給……的陪嫁之人。”
齊太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這件事情還引得皇後娘娘的插手,想起皇後娘娘宣自己進宮之後,一再的問這兩個婆子當初是怎麽進的齊國公府,又是怎麽被送到柳夫人面前時,齊太夫人就知道不好,這是想把事情推到齊國公府的意思了。
現在齊國公府,不是當初的齊國公府,雖然二孫子走的也是武将方向,但必竟還不成氣候,至于大孫子就是一個守成的,不會有什麽大的作爲,但也不會有怎麽樣的虧損,是個隻喜歡風花雪月的。
“北疆之人,刺殺英王的人?”曲莫影沉默了一下,沒有裝不明白,水眸擡起,眸色瑩瑩的看向齊太夫人。
“對,刑部懷疑這兩個跟刺殺英王的事情有關,可那個時候這兩個人已經被抓了,就算有些不妥當,也不可能跟行刺英王的人有關系。”
齊太夫人歎了一口氣。
“這事……太夫人要怎麽處理?”曲莫影道,話既然送到自己面前,又特意的把下人都支使了出去,就代表齊太夫人要和自己商議。
心裏無聲的冷笑,這事情很明顯就是柳府的禍水東移之術,或者說是裴洛安最喜歡幹的禍水東移,柳景玉跟裴洛玉還真是天生的一對,都 一樣陰狠,不說齊國公府對自己如何,至少對于柳夫人母女,是仁至義盡的。
至便到了現在這一刻,也沒有想把她們推出來的意思。
“想請曲四小姐……跟英王殿下說一說,說此事跟之前的北疆之人沒有關系。”齊太夫人自己也覺得羞愧,但又不得不提出來。
這件事情要從源頭上杜絕,就得從英王那邊下手。
英王那裏,别說他們見不到人,,聽說連太子和景王去了,都吃了閉門羹。
現在能想到的,唯有曲莫影,不管如何,這位曲四小姐這一次是又救了這位英王,縱然以前看不上,現在 也應當有了些面子。
“太夫人,恐怕我幫不了你。”曲莫影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才搖了搖頭拒絕道。
“爲……什麽?”齊太夫人不解的問道,然後覺得自己明白了,“你放心,自此過後,我們府上就會把你當成親孫女一般看待,以後景玉有的,你也會有,絕對不會厚此薄彼,景玉以後嫁到太子府,也會照應着你的。”
比起英王府,當然是太子妃更有将來。
齊太夫人覺得自己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隻要這一次幫着齊國公府度過難關,将來的一切都會有利于曲莫影,自家府上也可以找到一個正當的理由,對曲莫影補償一二,明正言順的補償。
這樣也可以彌補自己的愧疚。
齊太夫人的話說的理所當然,而且還一味的站在曲莫影的位置上說,仿佛是真心實意的爲了曲莫影一般。
曲莫影原本很平和,也很平靜,對于齊太夫人她隻覺得嘲諷,爲了這份功利,爲了得到柳景玉身後的好處,齊太夫人把這種事情做的得心應手,仿佛真的是溫情脈脈的似的。
齊國公府自己要巴着柳府就算了,她跟柳府有害母之仇,和柳景玉之間也是你死我活的關系,到了這種地步,齊國公府還在做夢着想兩邊混稀泥,把當年的事情都混稀過去。
一股子火氣莫名的從心頭沖起,一瞬間沖破了曲莫影的平靜,手按在被子上,眼眸擡起一片冰冷的怒意。
冰寒而熾烈,濃濃的戾氣!
“太夫人,我想問問爲什麽柳夫人母女這麽針對我們母女,是因爲母親做了什麽對不起她們的事情嗎?我自問在莊子裏的時候,沒對景玉縣主如何,回京之後,跟她關系不大,爲什麽一而再的害我?”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是不是因爲我們母女礙了她們母女的路,所以才會想着除掉我娘親之後,又想着來除掉我?等我們母女都沒了,她們母女才放心?想問問太夫人,到底是什麽原因,我娘親都不在了,她們還不放過我?”
有些話她之前提過,再次提起的時候,眼眸處一片寒洌。
之前眼紗掩起來的時候,齊太夫人沒那麽明烈的感覺,現在卻清清楚楚的看到曲莫影眼中的厭惡嘲諷,仿佛有什麽真相被一把撕開的感覺,齊太夫人咬了咬嘴,卻發現對着這雙眼睛,她說不出一個字。
手瑟瑟發抖的伸過來,想抓住曲莫影的手,卻見曲莫影的手嫌惡的縮了回去。
“這次的華勝真的隻是一個意外嗎?特意的換了一支華勝,卻是那樣的一支,如果不是正巧景玉縣君身上也有了暗鳳袍,我是不是就有可能是窺探鳳位?她的位置,窺探鳳位,還能讓人解釋,我呢?如果是我呢,那是不是還得帶累英王殿下?”
“這是意外……”
“這也是意外,那也是意外,太夫人覺得可信嗎?從以往柳夫人對娘親開始,到現在景玉縣君針對我,太夫人都覺得是意外,我卻覺得是因爲她們是必然要我們母女的,否則她們的秘密就可能不保,她們真實的身份就可能大白于天下。”
曲莫影不客氣的又打斷了 齊太夫人的話,眼眸處濃濃的惡意,話裏的每一個字都讓齊太夫人身子瑟縮了一下,每一下都砸在她的心頭。
那是真相被撕破之後的巨疼和恐慌,那是她無論怎麽也不敢承認的事實,是她怎麽也不願意看清楚的真相。
“你……你别這麽說……”齊夫人的眼眶紅了,激動的顫抖着嘴唇道。
用力的吸了一口氣,曲莫影忽然覺得可笑,整個人慢慢恢複了平靜,話既然開了頭,這接下來的話,也就沒那麽難了,柳景玉母女一直想掩蓋的事實,齊太夫人一直假裝看不清的真相,她今天就打算直接撕破。
“這真相,齊太夫人想一直掩着就掩着,我和我娘都不會在乎齊國公府,更不會需要齊國公府的補償,對于我娘來說,至死她都不知道爲什麽有人會容不下她,爲什麽有人搶了她的身份,卻還要把她逼死,人前表示溫後,人後一再的逼迫、下手,要把娘親逼上絕路,而最終,娘親也确死在她們的手上,齊太夫人不相信,可以查一下柳夫人和于氏之間的事情。”
曲莫影的話落在齊太夫人耳中幾乎是字字誅心的。
齊太夫人整個人都在哆嗦,站起來,怔怔的看着曲莫影,眼眶紅了起來,而後在曲莫影冰寒的注視下,再經不住,踉跄着往後 退,然後轉身低泣一聲,掩 面沖了出去。
守在門外的雨冬吓了一跳,急忙讓開。
“太夫人。”
“太夫人您怎麽了?”
“太夫人您小心一些。”守在門外的齊國公府的丫環、婆子一個個撲上來表忠心,上前扶着幾乎站定不穩的齊太夫人。
門外,曲莫影的眸色燃燒起一股熾熱的火焰,卻沒有一絲溫度……
如果,還需要再燒一把火才能把真相撕開,她選擇這種更直接的方式……撕開所有的粉飾和僞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