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英王府自己的名醫,上前把箭拔了下來。
血水一盆盆的被送出來,曲莫影全身冰冷的坐在那裏,幾乎是僵硬的,她的一隻手被裴元浚緊緊的握着,到現在也沒有松手的意思。
有大夫想把他的手拉開,隻是怎麽拉都不行,最後也不敢真的弄疼了他,隻能讓曲莫影在這裏陪着,反正這一位也是未來的英王妃,現在就算有所失禮,也不是什麽大事。
“皇上駕到!”外面有聲音傳來,一層層的往裏遞走,所有人都跪了下來,曲莫影一隻手拉着裴元浚的手,另一隻手按着一邊的床沿也跪了下來,頭低下。
腳步聲急匆匆的進來,面前出現了一雙黑色龍紋的靴子。
“到底怎麽回事?”皇上進來,看到躺在床上,臉色一片雪白的裴元浚厲聲問道。
躺在床上的裴元浚,上衣被拉開了,胸口處的箭矢已經取下,甚至還上了藥,太醫們正在裹傷,聽到皇上進來,一個個全跪了下來。
“先裹傷。”皇上厲聲道。
太醫急忙起來,小心翼翼的重新裹上了傷了。
“傷的怎麽樣?有沒有大礙?”皇上看了看裴元浚的臉色,急切的道。
“這個……爲臣一時說不好。”一位老太醫在邊上顫微微的道,“英王殿下傷的頗重,今夜能醒過來是最好,若是不能醒過來……”
這話不敢再往下說。
“全力救治,若是英王出了事情……”皇上沒再說下去,臉色陰鸷的瞪着幾個太醫,吓得幾個太醫瑟瑟發抖。
突然皇上側過頭心劇烈的咳嗽起來,力全急忙上前輕輕的拍打着他的後背,幫他緩過來。
“皇上,您别急,英王吉人自有天相,您想啊,自打當年帶上耳環之後,再沒有什麽大事了。”
原本皇家怎麽會有把子嗣當成女兒養的想法,那些都是鄉野傳言,可那個時候皇上偏偏信了,給病的暈乎乎的裴元浚戴上了耳環,目地就是祈告上蒼,這是女孩子,瞞過上天的眼睛。
當成女兒養,會更健康的說法,是鄉野的一種說法。
不過,也是很奇怪的,自打戴了這耳環之後,裴元浚還真的很少再有大災大病了。
“對,沒事的,不會有事的。”皇上好不容易緩過來,力全扶着他在一邊的椅子上坐定,接過茶水喝了一口,這才看到跪在床前的曲莫影。
“這是何人,這個時候爲什麽還在這裏?”皇上皺着眉頭,厲聲道。
曲莫影向皇上磕了一個頭:“皇上,臣女是工部曲侍郎之女。”
曲侍郎?曲志震的女兒?
皇上明白過來了,目光陰陰的看向曲莫影上下打量了幾眼:“你就是曲侍郎的女兒,爲什麽這個時候在這裏?”
曲莫影還沒有說話,站在一邊的吉海跪了下來:“皇上,我們王爺因爲辦一件西獄的案子,今天出了城,想在城外借住一宿,正巧遇到曲四小姐在城外的莊子裏,沒想到,當日就刺了險,曲四小姐爲了救王爺,還受了傷,如果不是曲四小姐,我們王爺怕是被射到左胸。”
左胸和右胸的區别,可是生與死的區别。
如果一箭落在左胸,恐怕會立時就斃命了。
想到這處,皇上心頭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手按在扶手上,臉色很難看,聲音卻和緩了下來:“你當時跟英王在一處,看到什麽人行刺英王了嗎?”
曲莫影的衣裳上面有血迹,就在肩頭的位置,應當也是受了傷的。
目光從曲莫影的身上,轉向裴元浚的手上,見曲莫影的手被拉在裴元浚的手中,到現在也沒放手。
皇上的臉色溫和了幾分,倒是一個有膽識的。
“臣女不知道,英王用完晚膳跟臣女在院子裏走走,沒想到就來了刺客,殿下的侍衛拼力護着殿下,但最後……從極遠處的箭飛來,殿下沒注意到。”曲莫影道。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刺客呢?”皇上想了想,又轉問吉海。
刺殺之後,必然會有善後,吉海是裴元浚的心腹,知道的事情必然是比曲莫影更多的。
“皇上,刺客有幾個逃走了,還有幾個被殺,抓住的幾個全咬碎了嘴裏的毒囊,死了。”吉海道,“奴才去看過那箭了,箭上也沒有什麽記号,但這箭不是一般的箭,象是軍用的,奴才之前跟着王爺在邊境打過仗,看到過這種箭。”
軍中的箭?那就代表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
“查,一定要測查清楚,到底是誰在對英王下手。”皇上恨聲道,手用力的在椅欄上拍了拍。
皇上說完,又是劇烈的咳嗽。
“皇上,英王這裏沒什麽大事了,您的身體要緊,先回宮休息去吧。”力全又勸道,之前出宮的時候,他沒勸住,眼下卻不得不再勸。
皇上的身體原就不好,這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他就算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朕今天不回去。”皇上搖了搖頭。
“皇上。”力全“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道,“你是萬乘之君,怎麽可以不回宮,這……這……”
“就在邊上找一間屋子給朕休息就是。”皇上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堅定的道。
“這……”力全抖了抖手。
“去安排地方吧!”皇上是真的累了,眼睛閉了閉。
見他執意如此,力全也沒辦法,隻能起身把吉海帶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安排好了地方,請皇上過去休息。
皇上又問了問裴元浚的情況,聽太醫說看着情形好點了,才扶着力全去休息。
曲莫影待皇上離開,才扶着雨冬的手站了起來,重新在床邊的錦凳上坐定。
“小姐,您要不要去換一件衣裳過來?”雨冬低聲道。
曲莫影看了看裴元浚緊緊拉着自己的手,搖了搖頭,啞聲道:“不必了,不礙事的。”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到現在還是全身酸軟,整顆心都是高高提起來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慌了神,腦海裏一片空白,隻是下意識的緊緊的拉住裴元浚的手,而後裴元浚抱着她勉強落到地面,居然還對着她微微一笑,唇角無聲的吐了兩個字,這才暈過去的。
之後一陣茫然,她幾乎是被挾裹在英王府的侍衛中,進了英王府。
太醫們交待了吉海一些必要的事情之後,退了出去,去一邊的廂房候着待命。
夜色幽長,床上的裴元浚一直靜靜的躺着,安靜的很,臉色也一如既往的蒼白,曲莫影用空着的那隻手,替裴元浚用水潤了潤嘴唇,而後又替他把了一下脈門,覺得他的脈膊還算有力,這才松了一口氣。
屋内安靜了下來,隻有燭台上燭花跳動的聲音。
雨冬和吉海守在裏面,曲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床邊睡着了,她一隻手依然緊緊的被握在裴元浚的手中。
整個人以一種不舒服的姿勢趴在床前,頭伏在胳膊上,零亂青絲下面,容色也同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裴元浚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床前的曲莫影有片刻的懵愣,但随既舒展開眉眼,手放了下來。
“王爺!”吉海聽到聲音,急忙過來低聲道。
“怎麽樣了?”裴元浚問道。
“皇上過來了。”吉海言簡意駭的道,“奴才之前去夜叩了宮門,想請太醫給王爺醫治,方才才去休息。”
“箭呢?”
“奴才讓人去查了。”吉海道,“但恐怕什麽也查不出來,對方過來的都是死士,務必要把王爺一擊命中的那種。”
“力全那邊過來問,就把這事給他們吧,你就把手中的東西都抛出去……本王這裏也離不得你。”
“是,奴才明白。”吉海低聲道。
裴元浚看了看曲莫影,又道:“去喚太醫吧!”
“奴才現在就去。”
“吩咐他們輕一些。”裴元浚又道。
“奴才明白。”
吉海退下,去領着廂房的太醫過來,看到裴元浚醒過來了,太醫們都激動不已,總算這一次沒有因爲英王丢了性命,看皇上方才的樣子,如果英王真的出了事,今天過來的幾個,恐怕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重新替裴元浚看過之後,發現他現在已經沒什麽大事了,就好好休養,又替他把傷口包紮了一下,這才重新退了出去。
裴元浚揮了揮手,讓吉海和雨冬也退到門口,然後從床上坐起身來,放開曲莫影的手之後,下了床,輕手輕腳的把曲莫影抱到了床上,跟着也側身躺下,看了看曲莫影微微皺起的柳眉,伸出手指在她的眉間輕輕的按了按,仿佛可以按平她柳眉間的煩惱似的。
然後伸出手在曲莫影有些僵直的腿上輕輕的敲了敲,最後才把她也納入了被子裏,目光落在曲莫影的臉上,一時倒有幾分睡不着,俊美的容色顯得有幾分溫柔,看着那張蒼白的失了血色的小臉,仿佛在看自己最珍惜的寶貝似的。
溫柔而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