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狐疑,有人猜測,又有人嘲諷,各有各的說法,這其中最不可信的就是英王真的看中了這位曲四小姐的說法,任誰都覺得不可能。
但這些都和曲莫影無關,她現在正準備去拜見皇後娘娘,謝恩。
第一次,她沒有戴上眼紗,以自己的本來面目見人。
高高的丹阙上,一個宮女走下來,看到曲莫影的容色,眼底驚豔,随既道:“皇後娘娘請曲四小姐進去。”
曲莫影應了一聲之後,跟在宮女身後,一步步的上了丹阙,緩緩的進入大殿。
這裏曾經是她往來最多的地方,以往的每一次進宮,她都可以不必等在丹阙之下,隻須再上去到大殿外面稍稍等着,皇後娘娘就會派人來迎她,見到她的時候,也一如普通的關心她的長輩。
到了大殿外,果然又停了下來,宮女進去禀報。
等了一會兒,宮女才出來,再次迎着她往前。
大殿當中坐的是皇後娘娘,目光落在曲莫影的臉上,同樣愕然了一下,顯然也沒想到眼紗下的容色會是這般絕色。
眉頭不由的皺了一皺。
但随既又松開了,一如既往的端莊平和。
曲莫影上前行大禮參拜,待得參拜完才聽到上面皇後娘娘莊嚴的聲音:“免禮,賜座。”
有宮人過來扶了她一把,帶到一邊的錦凳上坐下。
曲莫影規矩的坐定,頭低下,感應到皇後娘娘的目光依然審視的落在她的臉上,水眸微漾,心上卻不起一絲的波瀾。
靜等着皇後娘娘說話,皇後娘娘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招,審視的越久,讓人心裏越慌,對于初進宮來晉見的人來說,這相當于是個下馬威。
這一着,皇後娘娘使的最是順暢不過,也最能震懾人心。
果然,皇後娘娘的目光幾乎把曲莫影整個人掃了個遍,許久才道:“聽聞曲四小姐的眼疾頗重,這是好了?”
“回京的時候,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之所以一直戴着,是防見着強光,前幾天英王殿下帶了江南的名醫過來,替臣女看過之後,說已經無礙了。”曲莫影一闆一眼的答道。
“英王特意去了曲府,看過你的眼睛,什麽時候的事情?”皇後娘娘笑笑。
“就在宣旨之前。”曲莫影思想了一下,道。
“那英王還真是有心了,居然特意走這麽一趟,才讓皇上下旨的。”皇後娘娘道。
先去看過再下旨,看的當然是臉,所謂眼睛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人雖然是早就訂下的,但如果真的長的不如意,推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皇後娘娘這話裏暗示的意味很明顯,曲莫影能聽懂,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英王向來得皇上信寵,這一次先來看過也是無可厚非,皇上那裏最不願意委屈他,隻是……卻是讓曲四小姐受委屈了,本宮下次見到英王,必然會說他幾句。”皇後娘娘一臉溫厚的笑道,象一位關心晚輩的長者。
“多謝皇後娘娘!”曲莫影站起身來,恭敬的再次行禮。
“先坐下吧,你跟英王的事情現在已經定下了,禮部走親事的進程,你那裏如果少了什麽,或者缺了什麽,隻管跟本宮說,本宮總是能幫你辦到的。雖說你以後是英王妃,和本宮也是平輩,但在本宮這裏,看你就象是一個晚輩。”
皇後娘娘很滿意曲莫影的知趣,神色越發的和善起來,笑着揮揮手,一邊的宮人急忙扶着曲莫影重新坐下。
“多謝皇後娘娘。”曲莫影又道。
“你也不必多謝本宮,原本就是本宮應當做的,你沒有生母,英王也同樣,老鄖郡王早早的離開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這最後如何,還是再看吧。”皇後娘娘慢條斯理的道,似乎對英王府的事情,也充滿無奈。
曲莫影這次沒有接話,她知道皇後娘娘現在要的是她一副恭敬感恩的樣子,并不需要她多嘴多舌,她隻需聽着就是。
見她規矩行事,也沒有搶話,皇後娘娘又細細的問了問她在曲府的處境,很是關心她的樣子,對于說起于氏也很憤怒。
一番話下來,如果不是曲莫影有着前世的記憶,怕也會覺得皇後娘娘不但是一位端莊得體的人,而且還溫厚賢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賢後。
對于英王也事事照顧,雖然有時候也會笑語英王的行止不端,但基本上聽起來都象是對于自家孩子的斥責,讓人興不起半點怨惱,又是要操辦英王親事的意思,還特意的問過曲莫影的意見。
曲莫影基本上都是低頭着聽着皇後娘娘的話,偶爾回應也隻是簡單的一、兩個字,恭敬的很,也很讓皇後娘娘滿意。
臨出門的時候,還特意的賞了曲莫影一大堆禮物,曲莫影這才告退。
走到大殿外的時候,她回着看了看宮門,也沒有急着走,方才她也表示過想去看看曲太妃,皇後娘娘仿佛沒聽到似的,這是故意拿喬,曲莫影很清楚。
果然,一個宮女從裏面出來,笑嘻嘻的對曲莫影行了一禮:“曲四小姐,皇後娘娘讓奴婢引着您去見曲太妃。”
“多謝皇後娘娘。”曲莫影急忙對着大殿行禮。
“曲四小姐請跟奴婢來。”宮女引着曲莫影從高高的丹阙之上下去。
椒房殿的宮門很高,丹阙很大,也很寬。
有人下來,也有人在上來。
感應到有人在看她,曲莫影下意識的擡頭,看向丹阙另一邊過來的一個中年女子,容色研麗出彩,既便年紀不小了,也能看出年輕時的容華風彩。
見過,柳尚書的夫人,柳景玉的生母,也就是齊國公府那位嫡小姐。
看曲莫影的目光看過來,柳夫人微微一笑,容色和藹。
兩下裏遠遠的交錯過身子,柳夫人也跟在一個宮女的身後,比起給自己引路的宮女,那邊的宮女看起來巴結了許多,腳步退後半步,時不時的彎着腰說話,提醒柳夫人看清楚腳下的台階。
一個上去,一個下去,并不在一條線上,錯過!
到了丹阙台階下面,曲莫影回頭看了看身後,遠遠的隻能看到柳夫人的背影。
“這是柳尚書的夫人,是景玉縣君的母親。”宮女以爲她好奇,低聲笑道,宮裏的人誰也不敢得罪英王,能交好這位未來的英王妃也算是結一番善緣。
“皇後娘娘很喜歡柳夫人?”曲莫影似乎有些驚訝,眸色流轉後,突兀的問道。
這話問的有些失禮,宮女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道:“是的,皇後娘娘和柳夫人以往在閨中的時候,就關系很好了。”
“曲四小姐請,奴婢帶您去曲太妃宮裏。”怕她還要問下去,宮女笑着手一引道。
知道宮女再不敢透露其他的消息,曲莫影進了停在一邊的宮轎,宮轎緩緩起行。
柳夫人跟皇後娘娘的關系這麽好,上一世她爲什麽沒有聽說過?從來沒在椒房殿遇到這位柳尚書夫人。
更沒有從皇後娘娘的嘴裏聽到過這麽一個人,隻偶爾在一些宴會中遇到。
爲什麽這麽一個人,明明和皇後娘娘的關系這麽好,看這樣子也是常來常往,而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莫不是她忽視了什麽……
宮轎到了曲太妃的宮門處,宮女對守在門口的宮人說了幾句之後,便回轉椒房殿。
曲莫影下轎的時候,曲太妃已經派了人過來迎她。
之前大病了一場,曲太妃臉上的神色還是不太好,看到曲莫影的時候精神卻是不錯,拉着她在一邊坐下,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之後,也很滿意。
“取了眼紗也方便,總不能一直這麽戴着,眼睛見強光舒服嗎?要不要再讓宮裏的太醫症治一下?”
曲太妃拉着曲莫影的手關切的道。
“已經好全了,之前就是在休養,現在沒什麽事了,隻要不在中午烈日的時候擡頭看天就行。”
曲莫影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沒事才好!真是萬幸啊!”曲太妃真心的爲曲莫影高興,一個年紀尚小的女孩子家,如果真的落下了不得不戴着眼紗的眼疾,就算不是真瞎,也會讓人看起來,背後說閑話。
“方才去了皇後娘娘宮裏謝恩?皇後娘娘 說了什麽?”
“皇後娘娘沒說什麽,隻問了我的一些舊事。”曲莫影答道。
“英王和你的事情,現在也算是塵埃落地了,這是好事。”曲太妃笑眯眯的道,拉着曲莫影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
曲莫影臉色微紅的低下了頭,輕輕的咬了咬唇。
“你以後嫁給英王,那就是皇家的人了,不隻是皇後娘娘,還有其他的各宮娘娘都會有所接觸,需要小心一些才是。”曲太妃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又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她是真的把曲莫影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女一般。
原本隻是一件任務,慢慢的轉了心情,再看這個女孩子的時候,已經不同于當日的性情。
“皇後娘娘是個面甜心苦的,你隻要記得你要嫁的是英王,就要小心才是。”曲太妃低聲道,這些話原本不應當說的,如果讓人聽去,她沒什麽根基的太妃就可能出大事,但既便如此,曲太妃覺得還是讓曲莫影心裏有個底才是。
“皇後娘娘……不喜歡英王?”這話以曲莫影謹慎的性子是不應當出口的,但這一刻,卻極自然的說了出來,就如同面前的是她真正的祖母一般。